城中泛滥的癫病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中蛊的人都逐渐恢复了被蚕食的健康,天鸿城一时朝气十足。
七夕后第二个晚上。
霍简坐在屋顶上,仰望着璀璨星空,星罗棋布中皆是人的命运,他陷入了沉思。
霍离秋提着两壶酒,一个翻身跳上屋顶,将酒摆在弟弟面前,道:“简二公子真是辛苦了”
霍简不以为意,冷言道:“我不辛苦些,难道还指望你吗?”
“也不知道是谁昨晚放鸽子的。”霍离秋颇有不满,夺回弟弟面前的酒自顾自喝起来,霍简见了赶紧又抢过来:“女孩子喝这么多酒干什么?”
离秋知道弟弟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转而望着灯火阑珊的天鸿城,长叹一口气,霍简见她忽然沉下脸色,一时也百感交集:“姐,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走?去哪儿?天涯还是海角?”离秋转过头来,几分严厉又夹杂着几分玩笑,神情复杂,“我们根本走不掉的。”
姐弟俩面面相觑,也不知过了多久。
“还记得那个梦吗?风雪之中,一个银衣风袍的人屹立于天地之间,天边的朝阳破云而出,大地却一片血光纷飞。天下合久必分,一旦分裂,又很难一统,今后会发生什么,我们根本难以预测。”
霍简话中透着几分哀愁。
霍离秋当然记得,刻骨铭心。
仿佛触手可及,但每次伸出手后才发现,那身影根本是可望不可即,远在天边。
霍简站起身来,目光投向遥远的不归山——那里已成一片汪洋,他决绝道:“天下不统,霍家人就算藏到天涯海角也终是不得安宁,武宗躲了一百年,到了我们这一代,却是十分憎恨这种隐世逃避的态度了,故而成败在此一举,成则一劳永逸,败则灰飞烟灭,霍家人再无退路!”
霍离秋眉头紧锁,将“再无退路”四字在心头反复默念。
简弟早已将霍家人的宿命看得透彻,今日有意无意劝她远走,无非是想独自承担。
可姐弟俩相依为命十几年,简弟既舍不得让她卷入乱世,她又何尝愿意自己的弟弟年纪轻轻便担下所有的血光十色?
“我不会走的。”
离秋拍拍弟弟的肩膀,一跃而下,潇洒离去,霍简只是静静望着离秋的背影,眉头久久不能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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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离秋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去,却见慕子凉一袭薄衫站在院前,似乎在等着谁。
温柔的月光流淌在空气之中,又在地上映出他颀长的身影,那株幽空兰泛着零零星星的月光,一切安谧得令人不敢打搅。
离秋想起七夕宴会的事,以为他还在生气,虽不明缘由,也不敢胡乱说话,只好平静地走上前去。
子凉见她终于归来,语气凝重:“我有话跟你说。”
屋外寒气深重,两人进屋谈话,离秋为子凉倒上一杯暖茶,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到墙上,微微颤动。
慕子凉盯着茶杯,些许惆怅:“七夕宴会,是我不好。”
离秋只是和缓道:“你又没错,何必道歉?而且我毕竟是个外人,你只需按你的想法行事便是。”
慕子凉对她的回答颇为失望,见她总是对他的目光若即若离,似是有心又总是无心,连交谈也显得心不在焉。
慕子凉忽然站起身来,走近离秋跟前,离秋一愣,也匆忙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一步。
慕子凉微蹙眉头,见她如此躲避自己,一时染上几分怒气,便顺势不停往前走去,一步步将离秋逼到墙边。
离秋见他忽然如此举动,不解道:“子凉你?”
子凉眸眼含威,沉声道:“我究竟要如何做,你才不会对我如此冷淡?”
离秋与他灼热的目光相接,颇为无奈,子凉望着她莹莹流光的眸子,不知觉地将脸凑得更近,不甘道:“我到底哪里不够好?”
霍离秋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慕子凉现在的神情变得不大一样。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也说不定。
身在虎狼之家,见过大风大浪的他竟然在她这里慌了神。
难道仅仅因为,他比我先遇到你?
慕子凉没有说出口,只在心头默念,他很不甘心。
“如果你指的是武宗择主的事,抱歉,我做不了主。”
离秋正色道,想到自己全是倚仗在弟弟的光芒之下,不乏失落。
慕子凉稍稍一惊,她竟丝毫没有对自己有过别的心思吗?
子凉退却几步,负手而立,叹道:“是,也不是。”
离秋料到前半句,却猜不透后半句。
子凉又道:“或许对你们霍家人来说,不存在什么立场,可对我来说,我生在慕家,很多事都身不由己。的确,一开始我是想讨好你,后来却不知不觉被你的为人深深吸引。我以为墓室一事后,我与你之间能与其他人之间有所不同,如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霍离秋知道自己不算聪慧的人,可她没想到,她已经沦落到,每个字的意思都明白,但连在一起她完全听不明白的境地。
子凉苦涩地望着她,只当是自己失态了。
离秋以为是慕子凉对他们姐弟不放心,想起方才与简弟的一番交谈,笃定道:“你放心,霍家人若是愿意择你为主,此生此世,绝不离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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