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默了数秒,闷闷地“嗯”了声。
——
三月底,严禾父亲的案子有了结果。
严书南判了六年。
案子结束以后,严禾去看了一次被爸爸撞伤的孩子。
三口之家毁于一旦。
不知道怎么才能洗刷父亲的罪恶,她在病床前跪下了。
严禾在那一刻体会到了责任的重量。
她生在这世上,有风骨,也时常会软弱。继承了母亲的促狭,也保留了父亲的仁义。
严禾无数次忍住想哭的心情,平静地走出医院。
叶卿穿着淡色的运动外套,站得笔直。
正是骨子里那股洵洵儒雅的风度,促使女孩子的倾慕都纷至沓来。
青春期男生最吸引女孩的,是成长时破土而出的气势,高挺的脊梁,过分的俊美和温柔。
严禾走在前面,挺急。
叶卿说,“慢点走。”
她回头,恰好一滴泪落,“嗯?”
叶卿嘴角噙着淡然笑意,指关节蹭上严禾的脸颊,接住她的眼泪,“我没有纸巾,只有肩膀。”
她觉得丢人,低头拭干净了眼泪。
“不需要。”
严禾也是这几天才发现,叶卿身边那个来路不明的跟屁虫陡然消失了。
谁也没有问,谁也没有说。
好像那个叫小月牙的孩子从来没有出现过。
叶卿招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一条路从南开到北。
姐姐睡着了。
他把脑袋靠在车窗上,静静看着窗户外面人流涌动的小城市。
这个冬天,一场大梦,几度新凉。
清醒过来之后,叶卿仍然孑然一身。
三年的时间过得很快。
叶卿升高中,严禾也即将步入高三。
叶蘅芜找了个有钱人改嫁,不再以她为生活重心。
虽然每一次见了面仍然亲昵地喊她“囡囡”,可是严禾心知肚明,她和母亲的感情再也无法拔高。
毕了业出去读书的周访先,成了她心里的一个疙瘩。这三年,他没有找过她,连让人捎句话也没有。
只有一次,严禾收到了一条短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问她,“还在上学?”
严禾犹豫了很久,没有回,他也没有再发过来。那条信息沉在她收件箱的最下面。
很多年以后,叶卿看到一个有意思的话题,为什么竹马一般战不过天降?
因为能在一起的早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的,倘若互相喜欢,一定有一方拉不下自尊。
两人心里都有一根像刺一样的骄傲,谁也折不断。
谁也不愿意先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叶卿父亲因为工作调动,他们一家要去一座北方城市。
叶城考虑到严禾家里的情况,把她也带去了,他猜想外省的高考制度可能会对女孩子友善一点。
他一向对男孩严厉,对女孩宽容。
严禾也不想再待在宁城。
这个六朝金粉的伤心地,埋葬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
没有谁亏欠谁,命运也自会从中作梗,让一切她所珍惜的缘分支离破碎。
说不清、道不明,她究竟期待过什么。
四月清谷天。
去墓地走了一圈。
叶卿给已故的哥哥烧纸钱,按这儿的风俗,长辈不能给晚辈烧。
叶卿捻着纸钱点火,跨上台阶的时候,差点绊倒。
“我天,你可别把自己给烧了。”
严禾没眼看,帮他把剩下的纸钱扔进了焚烧桶。
挺拔的少年穿着单薄的校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
看着升到半空的火苗慢慢降热,直到金灿灿的纸钱都成为一坨灰烬。
仿佛他与故乡的缘分也就此尽了。
第十五章
在北城的度过第一个冬天,叶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寒。
再厚的棉袄也遮不住凌冽的寒风,脸色被刮得惨白。
下了晚修,刚过九点。
高三那边的楼仍然灯火通明。
叶卿在厚重的雪中步行,考虑了少顷要不要等严禾,还没有考虑出一个结果,已经踏上了楼梯,来到了高三十班的教室门口。
虽然不想等,但他怂得很诚实。
叶卿往窗口一站,想要看看他姐在干嘛。
高挑的少年穿着校服等在窗外,走廊上微弱的灯光把他脸上的棱角照得分外鲜明。
英气的眉目,高挺的鼻梁,狭长的双目。眼中的温度凉过十一月寒冬,更加衬得他气质超群。
往那一站,仿佛独善其身,身上没有一点烟火气。
理科班里的女生纷纷开始坐不住开始瞟向窗外。
严禾是最后一个抬头看他的,她慢慢松开被物理题目折腾得紧拧的眉目,把几本作业本收进书包。
还有半小时下课,严禾丝毫不在意,她把书包拎起来就走,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拉门出去,冲着叶卿勾勾手指,“走吧,不上了。”
严禾走得很潇洒,叶卿跟上去。
这几年他个头拔高,严禾回过头,只能平视他的胸膛。
她想说什么,最后只提了句无关紧要的,“早点回去,我要练计算机的题目。”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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