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真会想,还广告费呐?饭费还是我付的呐!”这回总该踩着你的雷了。
“什么玩意儿这是?!你付的?!你干嘛付!多少钱?”老苏终于不高兴了,电视也不看,走出来认真问话。
“哪有多少钱,就点了俩素菜——哈哈,说什么饭店里的肉不新鲜,他从来不在外面吃肉呢。”反正你也没看见到底吃了啥。
“这什么玩意儿这是!我找你张姨去!”
“诶诶,别去!我回来碰上张姨了,都说好了不行,让她给回了,你就别再去了,还专门埋怨人家张姨去吗?”找张姨去还行?
“那也得把饭钱要回来!哪有这么办事的!什么人呐这是!”老苏看来是动了真气。
苏青青忙着往回找补:“可得了吧!你这么去说,张姨还以为你想让她赔钱呢,以后还敢帮你办什么事?为了两个素菜也不值当的——我还吃了一半呐!”
“吃了应该的!你说说你!人家出去都能得点儿东西,你出去还往外掏钱!你有几个钱,充什么大个儿?他不付把他撂到那儿,站起来就走!他还能不付吗?连这点应变都没有?你白长了这么大?你就这点儿出息?”老苏的出息,想来是与众不同的。
“是是是!我也知道我不对……诶呀~,算啦,就当扶贫了吧。”
“他那么大老板要你扶贫?你这是穷大方!你就是败家!”
“什么大老板,就是一个办班的,问收了多少学生也没告诉我——说不定挣不挣钱呢。”
“管他有没有,就得当他有!以后你不许再掏钱!都当大风刮来的呢!”
“那是那是!肯定不掏了。买了半个西瓜,闻着就甜,吃不吃?”
“给我送屋里来!”
“行,马上。”今天居然这么顺利过关的吗?苏青青简直高兴。
那赵先生一会儿的功夫被苏青青他们念叨出好几种版本来,也不知道回家路上得打多少个喷嚏。
切切西瓜,给老苏送到鼻子底下,老苏吃着甜,方才说道:“夏博学他爸来了,你姜姨说,打算送到国外去,早点出去也好,省得老得送过来,你也不方便。”人不在,也就不叫博博了。
“这么小就送出去,姜姨舍得吗?”
“人家家的事儿,用不着咱们操心。”这么说,现在人家还是人家,咱们还是咱们啊。
“哦。”苏青青吃瓜。
老苏专心看电视了。苏青青就回房玩手机。
有点想邓玉兰女士了。
微信还是有的,只是联系少。
不知道邓玉兰女士忙不忙?
打开微信,跳出来赵先生一大堆的未读消息,又是语音又是表情,隔几行发一个视频请求。
天啊,唯独把他本人给漏掉了,虽然可能有故意的成分。苏青青好想仰天长叹。
该怎么说呢,其实我就是嫌你太聒噪了?不行。其实我都忘了你长什么样儿了,求你也把我忘了吧谢谢?也不行啊。
真麻烦。
不如假装没看到。等着张姨先去说,多好。
这一个拖字诀,是得了老苏真传的。不为此骄傲,甚至有点自我厌恶。可是事到临头仍然会这么做。
苏青青蜷在床上,看着邓女士的朋友圈。发的并不多,大部分是参加什么会议时拍的,有特写有合照,很有些庄严的气氛,与自己和老苏的市民气差别真大啊。
但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有没有过的很辛苦?会不会太累?
我要如何说抱歉,你又会不会原谅我……
苏青青发呆,这么多年以来,唯一可以用来自我安慰的事,是下了决心要在邓女士老病之际用心照料她。可那究竟会是什么时候呢?
一天天看着病患过日子,不得不明白少女时代下的决心靠不住:世间事何曾有按着心愿走的?变数实在太多了。
太多太多了。因伤因病猝死的就很多,有些当场就完了,送医都只是尽人事。
万一邓女士生了需要隔离治疗的病,自己能拿到许可去护理吗?
万一邓女士请了别人,不要自己照顾又怎么办?
万一自己死在邓女士前边,又该怎么办?
弥补错误的时机,最好是在错误发生之前,其次是现在。
可是自己连迈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不敢对你提起那件事,因为还不具备补偿的能力。
真是没用啊。
让你失望了,妈。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有谁能教教我吗?
苏青青胸口像压了块石头,这么多年了,一直压在那里,把她从青葱少女压到了中年妇女的边缘,再有两三步,就快要沉底似的紧张。
可是论起真心,她觉得不结婚的日子安稳得多。
如今的婚姻啊,结了又有谁能保证不离呢?离婚太平常了,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及时止损,步入新的生活。
可惜这道理不能给苏青青带来任何安慰。
苏青青唯一了解的离婚方式,是闹翻天之后净身出户,留下个半大孩子在徒有其表的家庭里瑟瑟发抖。
再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随便找个人就结婚。
恐惧在她的心里生了根,长出棵虬枝盘曲的歪脖儿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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