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是,报社的工作不轻松。”
他妈妈的表情忽然不耐烦起来,说:“碧玺,开门见山地说了吧,我们希望你能主动跟沈苏分手,并且帮我们劝他回来。”
我完全没有料到他们会这样直接,愣了一下,干脆说:“我做不到。”
“你怎么会做不到?如果你真的喜欢沈苏,就应该为他的前途着想,这里有大把大把条件优厚的工作机会任他挑选,他堂堂一个名校新闻学的硕士,干什么不好,偏偏要窝在一个小报社糟蹋自己,你就没有半点内疚么?”
我觉得没法与他们再交谈下去,想了想,说:“我会把你们的意思转达给他,但我不会跟他分手,至于他愿不愿意回来,抱歉,那不是我能决定的。”
第一次见面不欢而散,回来的路上我没有直接回寝室,在操场旁边的石阶上坐了良久,被蚊子叮了无数个包也似浑然不知,直到方文琳给我打手机,我才发现距十二点不到一刻钟了,匆匆起身跑回去。
赶在宿管员锁门前回到寝室,方文琳看我脸色,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体贴地下床给我煮了一碗面条。
见到沈苏,是在一个礼拜后,拍毕业合影的前一天,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透过片片树叶洒下来,在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他安静地看着我,一如往常那般,只是眼里带着淡淡的倦意。我不由扯了扯唇角,可以想象夹在我跟他父母之间是一件多么心力交瘁的事。从上周我去见他父母之后,我就没再给他打过电话,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忙不迭地抱怨,更怕自己会一不小心把分手两个字从嘴里溜出去。
不是没想过,可是不甘心。
“玺玺,我妈妈找过你了?”他明知故问。
我也配合地点了下头,“她希望我们分手。”
“不是,你误会了。”他脸上有些焦急,“我妈妈的意思只是让我回来工作,她并不反对我们交往。”
“是么?”我不知道那位童校长是怎么跟儿子说的,但如果沈苏仍一厢情愿地这样认为,我又怎好说他妈妈的不是,“那你怎么想的?你已经辞职了?”
他没有立即回答我,长久的沉默过后,他低低地说:“是,我辞职了。”
我盯着他,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你还是后悔了。”
“玺玺,你听我解释,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他顿了一顿,又说,“我刚刚从医院过来。”
我心一紧,“你怎么了?”
“不是我,是我爸爸,上周末他因为高血压住进了医院,我妈妈到前天晚上才打电话告诉我。”他一脸愧疚与自责,“在他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然不在身边。”
我深吸了口气,说:“沈苏,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他吃惊地看着我,“就因为我辞职回来?玺玺,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对,是不公平,可是我们还有其他选择么?与其让你夹在中间两难,不如我放弃。”
“是不是我妈妈跟你说了什么?”
“那不重要,”我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刘海,“其实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一直以来,我们都在相互迁就……现在分开,也不算太晚。”
“什么叫互相迁就?你一直在迁就我?”
我忽然很想笑,“原来你以为只是你在迁就我。”
沈苏哑然,英俊的面庞难得露出一丝懊恼,“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愿与他起争执,交往三年,我们几乎从没红过脸,我希望把这美好的记忆保留到最后。低下头,望着脚上的白色球鞋发呆。
“玺玺,”他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声音充满了恳求。
我不忍心抬头看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曾经那么地打动我,在里面我找不到一丝烦恼,看到的只有快乐与温暖。慢慢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紧紧搂住他的腰,鼻尖嗅到的是若有若无的青柠檬香。
“玺玺——”他轻唤,顺势抱住我,“别离开我,留下来,我们结婚。”
我心微微一颤,过了一会儿,笑着推开他,“那我们现在就去见你妈妈,只要她不反对,我们马上去登记。”
“真的?”沈苏惊喜地拉过我的手,“玺玺你是认真的么?你真的愿意?”
“我愿意。”我温顺地笑,心中悲哀无限。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沈苏的妈妈,在医院。
沈苏一直握着我的手,从学校一路过来就不曾松开,在他妈妈锐利的目光注视下,他依旧坦然固执地不放手,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他的珍宝。从小到大,除了父母,还不曾有人给过我这种感觉。于是,平静的心又渐渐泛起了涟漪,想起半个小时前那么轻易地说出分手,顿觉无比歉疚。所以,尽管他妈妈看我的眼神带着莫名的敌意,我仍选择低下头颅。我不知道这样的低姿态能否让童可舒感受到我的诚意,但无所谓,重要的是沈苏,他明白。
“小苏,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任性?”他妈妈看都不看我,只是劈头盖脸地训斥沈苏,“你爸爸现在还躺在里面,你就不能让妈妈省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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