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事实胜于雄辩,于是我缄默了。
不久,公司悬挂在楼身那副巨大的广告换成了我跟何琥珀的照片。
那是犹如置身在绿野仙踪的画面,何琥珀画着浓烈的眼妆,妖娆如魔幻世界的女巫,一头海藻般浓密的卷发被撩拨着铺散开来,而她则神态慵懒地侧身躺在巨型秋千上,穿着红色超短紧身的针织衫和热裤,完整地露出腰部,光洁紧实的小腿随意翘起,这个姿势淋漓尽致展现了她完美的曲线,我坐在她旁边的青草地上,头发松松垮垮扎成两根麻花辫,身上一袭洁白的高腰裙,裙摆只遮到膝盖,同样露出光洁纤瘦的小腿,一只手看似不经意地搭在何琥珀的臀上,另一只手抓着一个青色的苹果,扫上一层淡绿色眼影的双眸充满了困惑,专注地凝望上空,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在等待着什么。周诺言看过之后评价我的造型像游弋在大森林里一个略带神经质的精灵,与何琥珀美艳女巫确实是震撼视觉的强烈对比。
这张照片是ray的杰作,当初样片出来的时候,整组人都在惊叹。
两生花的宣传册也送到各大专柜,据说反响很不错,人人都在问跟插班天后何琥珀酷似的女子是何方神圣。平常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老板特地在回国前抽空召见我,毫不吝啬地赞美了我一番,并承诺未来日子将视我为优质苗子重点培养。
这突如其来的溢美之辞,让我有点飘飘然。
最搞笑的是方文琳,自从我当模特之后,她就念叨着要送一副极具明星范的墨镜给我。几天前,我请她吃饭,她欣然应约,当真拿了墨镜过来,结果就是那副明星范儿的墨镜,后来遭到周诺言无情的嘲笑,说我戴上后像极了顶着两只圆滚滚黑眼球的青蛙。
害我从此对墨镜这玩意有了心理障碍。
自从上周拍摄工作结束后,我一直比较清闲,不用每天大清早去公司打卡,也不必每天八小时坐班,除了每周腾出三天时间去上形体方面的课程,我几乎是什么事都不用干。圣诞节前三天,几位高层都回国过节,ray也不例外,他父母都在加拿大。公司短期内没有安排工作给我,只是让我注意保持状态,准备元旦之后出席一系列宣传活动。
这几天阴雨不断,气温骤降。
平安夜那天是周诺言的生日,认识他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在这个日子上费过心思,但今年不同,我早早预备了一份礼物要送他,是一个polymervision阅读器,花了我这次工作所得的大半酬劳。买回来后我亲手包装,然后偷偷藏到他书桌下面最不起眼的一个小抽屉里。
正浮想联翩,看见何琥珀匆匆开门进来。她远远地跟我打了声招呼,一头扎进自己房里不知在捣腾什么。
通常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医院上班,大概是遗漏了什么东西回来拿吧,我没理会,回房拿换洗的衣服去浴室,准备洗头洗澡,刚才出门头发被雨淋湿了。
正洗到一半,听见外面有响动,隔着磨砂玻璃我看见蒋恩爱的身影。
“碧玺,诺言打电话给我,让我帮他在抽屉里拿个东西——”她大声跟我解释。
“哦,你自己拿吧,我在洗澡。”
等我洗好出去,却看见她僵直着身体站在大柜子前,中间的抽屉开着,她手心里攥着我的怀表项链,神色惊疑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我走过去,碰了她一下。
她触电一般弹跳开,像如梦初醒,略带茫然地看着我。
我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奇怪地问:“你没事吧?找到诺言要的东西了么?你拿我的怀表做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这是你的?那里面嵌着的相片……”
“是我爸妈的照片,这只怀表是我十四岁那年,我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表已经坏了,我舍不得扔,一直珍藏着。”
她脸上起初那点惊疑渐渐转变成饱含愤怒的情绪,死死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仿佛想从中探求什么,最后像是经历了一番内心挣扎,她颓然将怀表放回抽屉里,语气生硬地说:“没找到诺言说的东西,不找了,我赶着回医院去。”
我望着她迅速离开的背影,不由愕然。
整个下午,我都心神不宁,时不时回想蒋恩爱的异常行为,直到接到纪小鞠打来的电话,我的注意力得到转移。ray不在,她俨然成了代言人,让我在平安夜陪同公司某高层去参加一个慈善活动,我听后有些不快。
若换作其它日子或许无所谓,可偏偏选在平安夜。
推脱了好半天,都被纪小鞠四两拨千斤的本事给打败了,只得答应下来。我琢磨了一下,活动是七点开场,我在那里逗留两三个小时应该差不多了,其实没我什么事,听纪小鞠的口气,此举就是为了让我在公共场合多露脸,多一些社交,多认识些本城名人,一来可以提升我自己的知名度,二来也有利于公司宣传的进行。
我开始为投入这份工作后悔,也对纪小鞠的要求有些犯难。我一向不喜欢逢迎别人,不管对方是富贵中人,抑或贫苦大众,谈得来就做朋友,谈不拢则老死不相往来。方文琳说我这个脾气是被周诺言惯出来的,否则在这样竞争激烈的社会营生,哪里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去交友?我细想,觉得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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