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很快便端了茶具过来,为宋天敬煮茶。庐山云雾长于山崖之上,不似旁的种植在茶园里的茶那般浮薄香浅,而是如一颗老树般厚重绵长。宋天敬接过瓷杯,只见杯中茶色翠绿,芽肥叶嫩,香如幽兰,呷上一口,茶汤浓醇鲜美,喉舌回甘。
“早就听说庐山云雾风味独特,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好茶,好茶啊!”宋天敬赞不绝口。
那侍女见状笑道:“公子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鹿和轩吧?这庐山云雾可是本店的招牌,旁的地方喝不到呢。”
“此店名叫鹿和轩?”宋天敬进来的时候没仔细看门口的牌匾,此下斟酌着,觉得“鹿和”二字妙得很。人们常说“逐鹿”,这里却用“鹿和”,想来起这名字的人不但风雅,还存着一颗大爱之心啊!
“正是呢!这店名我们东家亲自起的。”那侍女自豪道。
宋天敬品一口茶,道:“若是有机会,倒真想见见你们东家。”
“我们东家鲜少露面,店里的一应事物皆由伽蓝夫人打理,我在这茶馆数年也未曾见过东家一次,怕是要让公子失望了。”那侍女颔首道。
“无妨,我不过随口一说而已。”宋天敬不在意地摆摆手,“你且去忙你的吧。”
那侍女应声准备退下,走了几步复又折返,“我看公子文质彬彬,想必也是腹有诗书之人,不如试试堂中的题目,权当讨个彩头也好。”
“哦?你们这里还兴这个?”
茶楼不像酒肆,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来这里的要么是读书人,要么是附庸风雅之人。所以茶楼的老板为了迎合客人,时常会出些诗题,定个彩头,引得那帮文人舞文弄墨,也算是变相招揽生意吧。
“这算是小店的传统了,每日辰时由伽蓝夫人出题,酉时前择其中最优秀者,得个彩头。今日的主题便是‘静’,不限题,不限韵,作诗作词均可,只要跟这‘静’字相关就行。”
“静?”宋天敬思忖着,“这‘静’字宽泛,既不限题又不限韵,应当容易的很啊,怎么今日竟无人得了那彩头吗?”
“是有不少人作了,可伽蓝夫人看过都觉平平,无甚出彩之作,所以到到现在那一盒庐山云雾还摆在哪儿呢。我方才见公子十分喜爱那云雾,这才多了句嘴。”
原来今天的彩头是庐山云雾啊!宋天敬是喜欢那茶,可还没喜欢到要为它动脑子的地步,他是出来消遣的,可不是出来给自己找罪受的,听罢也就不说话,兀自摆弄起茶具来。
能用钱解决的事,他拒绝使用脑子。
等等……
钱?
宋天敬的笑容渐渐凝固,摸摸自己的腰间,空空一片。
宋天敬有些尴尬的又将那侍女招了回来,支支吾吾道:“呃……这个,我出来的匆忙,身上未曾带银两,不知你这里……”
那侍女不用想也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一下冷了态度道:“我们小本经营,概不赊账。”看他穿得体体面面的,没想到跟那帮前来沽名钓誉的酸书生一个德行,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活了二十年从未因钱发过愁的宋家小公子才出来半年,就深深的感受到了无钱寸步难行的苦楚。奈何他现在暂居君子门,若是遣人去君子门要钱抵账,传出去他颜面何存?宋天敬思虑一番,道:“要不这样,你们店中今日的彩头不是那庐山云雾么?若我能得了那彩头,就将我这账抵了如何?”
那侍女轻笑道:“你这话同我说没用,此事还得伽蓝夫人点头才行。不过你倒是可以试试,若是做不出来,可就得按我们店里的规矩来。”
“你们店里……什么规矩?”宋天敬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侍女指了指茶几上的茶,“你方才喝得可是上好的庐山云雾,共计五两银。你没钱付账自然就得留在我们店里干活抵债。按照杂活每月两钱来算,你得给我们干两年活。”
两……两年?
他就喝了一口茶要当苦力两年?
宋天敬忙轻轻嗓子道:“拿纸笔来。”
那侍女看他惊慌的样子,补刀道:“若你作不出,纸笔的钱也要算在里面。”
宋天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子跟方才软言细语的那个是同一人,这一前一后两张脸未免也变得太快了吧?
宋天敬不是不会作诗,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又马上就要到酉时了,他心里着急,根本没办法集中思考,更别说想出一两个佳句了。
“静”字易在宽泛,难也难在宽泛。作此题的人许多,想要作的新颖,却不容易。
宋天敬捏着毛笔,忍不住想要抖腿。
有了!
他忽然想起读书时为了应付夫子,曾经翻过他大哥作业,里面正好有一首词与这题目相称。顿时喜从心来,笔下如有神。
他将纸上的墨迹吹干,不卑不亢地交到那侍女手中。那侍女接过来,先自己看了一遍,又拿去给旁的侍女看,几人交头接耳一番,将那首词呈上楼去。
宋天敬见此情景,成竹在胸。他大哥的文采,说是状元之才也当得。要不是他大哥体弱,常年缠绵于病榻,他们宋家也不愿入仕,哪儿还轮得到那帮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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