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楚国的习俗,无论贫富,冬至这一日都是要吃汤圆的。
可今年节日的氛围没烧起来,大街小巷都安静得紧。
楚都内几近家家紧闭,但凡以往与顾家有过节的宦官,都在家中悄悄生了火,将能烧的文书一并烧了,唯恐到时候又瞎翻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被砍了头。
城东的王大人也在忙不迭地烧东西。
比起寻常人家,他烧得更为惶恐,皆因晚间他坐在书房里,正抱着暖炉眯眼小憩,窗子倏地被寒风吹开,他走过去关上,一封信就安静地歇在窗棂下。
素白的信封,封口处涂了血红的丹砂,蕴成一点,看上去有些灼目。
王大人的眉心不可抑地剧烈跳动起来。
拆开信,耀眼的白纸上笔墨走如龙,写下的四个字有些阴森——
御医怀毒。
御医,怀毒,莫非说的就是他两年前替皇上出主意,叫宫里的御医去给顾遂锋下毒一事?
这是,顾止淮找上门来了?
他顿时跌坐在地上,疯了似的叫来府内上下所有侍卫,将王府里里外外包围了起来。
“都他妈给老子守好了,连只鸟都不能放进来!还有你们,快去进宫禀告皇上,说是有人要害我,要皇上尽快派人过来!”
下人都是云里雾里,“大人你说什么呢?进宫参见圣上岂能这般随便?况且今日是冬至的日子,宫里头有宴会呢,我们这冒冒失失地闯过去……”
“我不管,滚!必须去!否则今天晚上我们都得完!”
“这……”
王大人踢脚踹了他一脸,“给老子快去!”
“好好好。”那人捂着脸,带着三四个人出去了。
而隔王府一街之遥的高楼上,早就蹲着十来个黑色的身影,这一幕被他们全然收在眼底。
眼见那几个报信的人已经出来,一阵小跑到街角,为首的黑衣女子随手一挥,便掷去一排寒光,那数人顿时栽在地上,脖子上汩汩冒着血。
黑衣女子收回手,瞥见王府里外的架势,回头道:“慎刑司里那群狗还能拖多久?”
“寒姐,方才小幺传信来说,顶多还能瞒住他们一个时辰。”
“够了。”宋寒枝跃到栏杆上,嘴里含着刀,拿黑布将面容裹上。
相比于两年前,她长高了很多,身形也出落地越发凹凸有致。这个时段,大部分人都裹着臃肿的棉衣,可为了行事方便,她内里只是穿了一件中衣,而后薄薄的紧身衣包裹在身上,身材越发显得曼妙。
站在她后面的人都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宋寒枝回过身来,眉心一点朱砂额外耀眼,她问:“可都准备好了?”
众人点头。
“那便动手,记住,务必在一个时辰内灭口。”
“好。”那人继续接道:“寒姐勿要忘了,今早上主子说,今日是冬至,等这件事做完,可以出去转一转的。”
宋寒枝侧头,“ 我当然记得,怎么了?”
那人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寒姐想去哪里转转?”
身后一群人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宋寒枝有些无奈,她这是被人勾搭了?
她笑笑,“先不提这个,把王府里的事情处理了再说。”
“好。”
月黑风高,高楼下跃下十来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王府的墙头,而后,便是一场寂静的屠杀。
血流成河。
——
事情到了收尾的地步,宋寒枝拽着王大人的头发,从卧室的床下一路拖到院子里,让他能最后看一眼满院的疮痍。
“狗官,你已经够幸运了,还多活了两年。”
“放了我放了我,求求你……”
宋寒枝眼睛都不眨,松开手,一脚踹开了他,而后扔出了手里的刀——
一颗头颅从台阶上滚到草地里。
“你还多活了两年。”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在她脑子里不断响起,以致于她忽而想起了江修齐。
那个在将军的位子上没坐满两个月,就被顾止淮拖下来的人。
相比于江修齐,这些狗官,的确算是幸运了。
“寒姐,寒姐。”身后有人在叫她,“走吧,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待会儿小幺他们会和慎刑司里的人一起来的,不要担心。”
宋寒枝点头,继而摇头,“我没有担心。”
她只是突然间心情有些不好了。
甩开一群人,宋寒枝独自离开了王府,夜色萧条的街上,就沿路挂着几个灯笼,连个卖汤圆的店铺都没有,甚是无趣。
夜行衣她嫌裹得紧,早被扔了,如今就挂着一件单衣,在街上晃荡,不一会儿就出了问题。
两年前去江北一趟,她落下了病根,时不时就会头痛,今日风刮得紧,她出来一会儿,头就开始疼了。
宋寒枝撑着头,在路边蹲了下来,靠在墙角,好暂时挡会儿风。
街道上空空荡荡,声音无几,她靠在墙角,几乎要睡过去的当口,马车的轱辘声震的地皮发颤,她抬头去看,原是打东街上来了一辆马车。
这一看,宋寒枝就不淡定了,歪头继续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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