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枝将那顶绒帽扔在了马背上,跳下来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喝水。自离了楚都,她便一直是现在这副模样,不想讲话,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冷冷的目光一直凝视着楚都的方向,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王敬攸走了过来,靠着她坐下,见四方无人,才道:“宋姑娘,你早上对我说的话,有几成把握?”
宋寒枝反而问他,“你觉得影卫会这么不堪,自家主子在江北出了事,连一封信都不送回来?”
这的确太不像影门的办事风格了!
而且从始至终,江修齐都没有表现出对顾止淮的任何担心,沙场相伴七年,她不相信江修齐能做到无动于衷。
除非,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是真的。
昨夜江修齐走后,她不放心,特意找了王敬攸询问此事,没想到他竟对此事一点都不知情。顾止淮特意将王敬攸留在楚都,不会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情的。而且,不仅是王敬攸,影门内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顾止淮被困江北一事。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江修齐将事情故意瞒了起来,还是他故意骗了自己呢?
王敬攸:“说实话,姑娘你昨夜来寻我的时候,我真的是不敢相信你的话,恰在将信将疑的时候,江总管给我传了消息,我顿时吓得冷汗都流了下来。”
“所以啊。”宋寒枝按了按有些发痛的额,“很明显,这件事情是江修齐故意告诉我的,还瞒住了其他人,谁知道顾止淮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宋姑娘,那我们这一走,岂不正合他意?”
宋寒枝摇头,“其一,江修齐不能再相信了,他手底下的人自然也不能相信,留在都中,我们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自然是要逃出来才好。其二,虽然没有证据证明顾止淮出了事,但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没出事。你昨日不是说了吗,往日顾止淮每天会给你修书一封,如今已是断了两天,你捎给他的信也石沉大海,实在不正常。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要去一趟的。虽然我觉得以顾止淮的脑子,被雪埋住的可能性不大,极有可能是他遇见了其他的麻烦。”
顿了顿,又道,“只希望这家伙福大命大,没真叫雪压死了才好。”
王敬攸,“姑娘你放心,主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宋寒枝点了头,眼睛有些酸涩地眨了眨,似是有些累了。回头看了眼远处休息的众人,道:“那些药你可让他们都吃下了?”
“那些药我混在了水里,除了我从主子手下调来的那些个可以信赖的人外,其他的都吃下了。不过姑娘一路上可得当心些,别把自己的水壶与他们的弄混了。”
“你只管好好藏着解药,此去江北还有些距离,为防止江修齐在其中做手脚,这些人不得不防,说不定关键时候还能为我们所用。”
“好。”
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是清明得紧,王敬攸也不耽搁了,起身叫众人收拾收拾东西,可以上路了。
宋寒枝踩在马鞍上,身形一转便踩了上去,余光触及到行囊里的绒帽,一下子晃了神。
江修齐,虽然你身上疑点重重,开始变得不像原来的那个你了,但我还是希望,这一切都是我多虑。
我当真是恨极了背叛。
收回目光,宋寒枝挺直了身子,扬起缰绳,跟着众人一起,拐进了林中的一条小道上,树枝从肩上打过,她低着头,尽量不让额上再添伤口。这条路是王敬攸临时换的,走大道太惹人注目,要是后面来了什么拦截的人,逃都逃不掉。
这一趟,是背水一战,她已经竭尽所能了,若是半道上还出了什么意外,那就是天意了。
宋寒枝不知道顾止淮到底有没有出事,但理智告诉他,她要去寻他。这段日子,她就是再傻也看出来了,楚都这座繁华的城池,已经是众多势力盘踞下的一座乱城,趁顾家一走,多少妄图分一杯羹的势力浮出了水面。
就是南中那边,她也觉得情况不太妙。顾遂锋被包围,镇远王五十万的兵力对上他十几万的兵力,简直是绰绰有余。顾遂锋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江修齐就算全力赶过去,也未必救得了他。
一旦顾遂锋没能活着回来,兵权最有可能被赵家掌控,依赵顾两家这些年的苗头来看,赵家最先整的一定是顾家,顾止淮手里的人马还不足以应付这些情况,回来无异于送死。
说到底,还是在抢兵权。
江修齐,赵成言,镇远王,顾遂锋这些名字在宋寒枝的脑子里晃来晃去,她隐隐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人,似有一条暗线在中间缝缝补补,来回周旋,将种种事情串成了一条,可她就是抓不住这条线。
她素来就是个“能打就打,尽量别废话”的主,眼下这些乱麻一样的事情几近让她疯过去。她疑心额头又裂了,只好暂时放下了这些事情,想着尽快找到顾止淮才好。
“所以啊顾止淮,欠了我那么多钱的主子,你可千万别出事,楚都这一堆烂摊子我是待不下去了,你要快些回来,好好重整影门的威风才是。”
第46章
夜色浓重,空气里裹着不由分说的寒意,遥遥望去,月下的群山不再是暗影,反而显出缥缈的白,像雾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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