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口喝了茶,阮红就把杯子放下了,转而拎起手里的纸盒子在他面前略微晃了一晃,说:“你既然不在其位,就不要瞎操心了,这段日子太平得很,统战处也清闲。我今天来,当然是来给水幻过生日的,你看,礼物都准备好了呢。”
是啊,今天,是水幻二十二岁的生日呢。
“哎?水幻呢?”左右环视了一圈,不算大的客厅里没有看到寿星,阮红索性走到了餐桌边上,将手里的东西先行放下了:“本来雷犀和小森要同来的,不过国主临时召见了他们,就大伙儿一起凑钱买了点东西让我带过来。”
“你们费心了。谢谢。”浮绝也没有去看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只是转身去厨房又盛了一碗饭放在了桌上:“水幻这会儿在书房,你去叫她出来吃饭吧,我先回房间了。”
说着就直接离开了客厅,也未曾多与阮红寒暄一二,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倒是让客厅里的阮红惊了一惊。
水幻不是已经醒了么?怎么这人的状态还是这么低沉?
按照阮红的设想,这段日子虽然他们几个没怎么过来走动,也确实是因为工作繁忙的缘故,远不是她刚才言语中那般轻松,但是水幻既然醒了,浮绝又是赋闲在家,那他们两个的生活应该是过得很舒适惬意才对,然浮绝眼下的神情,可跟愉快没有什么关系啊。
怀着满腹的疑问,阮红走去了书房,一站在门口,就看到坐在书桌旁安静看书的水幻,这会儿天色渐暗,书房里一盏油灯也没点,阮红径直走进去,手指一挑,那桌面的油灯就亮了:“看书再入迷也要点一盏灯啊,不然眼睛会疼的。”
水幻应声抬头,与她美艳温柔的笑脸打了个照面,于是将手里的书放下,站起身,双唇微启,用她清晰到单薄的声音乖巧地叫了一声:“红姐姐。”
一听到她的声音,阮红就愣了,连忙一大步跨过来握住她的手,果然如猜想般冰凉:“你的声音是怎么了?怎么竟变得这样纤细?着凉了么?生病了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只余下水幻闪躲的眼神在她面前,阮红立刻警醒了:“出了什么事?”
浮绝的书房从来都摆了两张椅子,就算不为了水幻,以前城傅过来与他商议公事,都是需要地方坐的。这会儿水幻转身去调整了椅子的位置,让它们挨得更近一些,然后拉了阮红的手一同坐下,静默地看了她许久,仍是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你总不是,刚刚才好了点,又跟浮绝闹什么脾气了?”
半是猜测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哭笑不得的意味,阮红的话音一落,面前的人便骤然摇头了:“我已经,许久不曾说过话。”
瞳孔略微转了一圈,阮红不确定地问:“许久是多久?”
“大概就是,从我醒来,一直到刚刚见到红姐姐。”说着话,水幻的眼睑不自觉地下垂,全然没有了以前那种活泼自在的神情,眉目之间如同换了一个人。
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一分,阮红的表情还算平静,只是头向着她的方向靠近了些:“这是怎么了?能跟我说说么?”
旁边的烛火不安地跳跃,水幻的声音,就这样在静谧的空气中流淌着:“我想我应该是,有了很深的心结。”
阮红再不言语,唯有一双视线注视着她,做好准备认真聆听她的话,水幻用力地吸了几口气,似是在斟酌言语,又似在调整心绪,饶是过了许久,才听到了她缓慢地开了口。
“三国之间的纷争,虽然看起来只是我们和屠蛰对抗得最为激烈,但是一旦两败俱伤,存希不可能不坐收渔利,所谓联盟关系,哪里有这样牢靠呢?”
“这样的局势下,一旦战争爆发,我们这些人全都要奔赴前线,之前我还有小蓝,自己的安危倒是不惧,可自从城傅大哥走了,我就一直生活在强烈的不安之中,我时时都在担心,如果下一个出事的是浮绝该怎么办。是以后来邪神那件事,我那样生气,也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后来我离开昊暄国,才找到了哥哥不过一个月,他就走了,那段时间我的情绪一直都……都很低落,我四处游历,见过很多有趣的人和事,但是,从来都觉得心里压着一块石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直到……”
水幻突然顿了顿,有些难受地低下了头,深深地喘了两声,才又将头端正了继续说:“直到是邪术大军进攻国都,我远在他乡,感知到了浮绝出事。那天我从千里之外连夜赶回,一路走进墓园,看到他那样安静地躺在我的面前,我长久以来担心害怕的事情变成了现实,红姐姐,那会儿我才是,真的感受到了,你当初的心情。”
阮红的神色,在她的一字一句之间,顿生落寞。
“其实,邪神那件事,我早就不生气了,我也并不是真的不想回来。旅途走到最后,我差不多也想通了,原谅不原谅的,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除了他,我的生命里也不会再有他人。既然我们之间有了问题,那就解决好了,反正我们这样的人,唯有生死才是大事。我迟迟不归,不过是因为,还有一口气没有理顺,想再等上一等。”
“但是……偏偏又是这生死大事,陡然地横在了我们面前。自从我醒来,每天晚上,我的噩梦里都是那日在墓园见到他的光景,我每天一睁开眼,想到的就是他当时全无生气的模样,那个时候他靠在我的怀里,任凭我说什么,都不能回应我半个字。是以在这样持续的崩溃中,如今的我哪怕只是看了他一眼,都就会陷入深深的回忆和恐惧,然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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