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国公没有想到,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浮绝眼底没有波澜,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但其中的深邃痛楚,旁人确实是难以理解:“司徒貘把事情做得很细致,他知道只有瞒得住我,才能瞒得住整个昊暄国。那具替代水幻的尸体,的的确确处理得没有漏洞,以我对水幻的了解竟然都能认错。是以那日在龙舟会上,见到她又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要说不吃惊那是骗人的。”
司昀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司徒貘那件事,轰动的不止有昊暄国,我身在中原也略有耳闻,此后八年他下落不明,昊暄国和先生为此,怕是伤透了脑筋吧?”
却没想到浮绝只是声色淡然:“追查司徒貘的事情不是我在负责,我也没有空去管他在哪里。”
这话乍一听平平无奇,然已经查过浮绝底细的司昀,知道这话背后的意义是什么。
探子送回的消息说,司徒水幻去世的第一年中,浮绝辞掉了朝中的差事,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宅子里,不跟任何人说话交流,仿佛又聋又哑,无论谁去探视,都拒不开门。
到了第二年,城傅和雷犀忍不住了,潜入他的房子把他从漆黑的房间里拎了出来,听闻他们见到浮绝的第一眼,都只剩了瞠目结舌,那是一个,极度绝望的人,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死灰与惨然。
直到真正走出失去水幻的阴影,已经是过去了四年,他当然没有办法负责追捕司徒貘,更不会有时间去关心这个人的下落,他那个时候已经心灰意冷到,忘记了报仇这种事情的存在。
四年之后官复原职,昊暄国主把他的职位一直留着,这是任何人都不曾有的殊荣,足以证明浮绝对于昊暄国的意义有多重大,但是此后,再也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水幻”两个字,这个曾经温暖了浮绝冰冷生命的女孩子,成了他最大的禁忌。
这样的一份报告,可以说极尽细致了,国公府的人做事,从来都是妥帖的。其实方才司幽讲述的故事,司昀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只是故事侧重的主角不同,有些空白在她的叙述中被填补了。司昀并不是一个喜欢关注别人隐私或者感情问题的人,然而最初看完了整个报告,他也不禁感叹了名动三国的浮绝,这个传说中冰冷绝然的战神,也会有如此细腻的感情。
可是现在看来,如果故事里的女主角变成了司幽,这件事就要另当别论了,司昀的心情也不再那么明朗。他沉默了许久,斟酌着放慢了语气,与身旁的浮绝说:“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做过这样的预设,以阿幽和司徒貘之间感情之深厚,终归有一天,她会忍不住动身去找自己的哥哥,而与司徒貘已经站在对立面的昊暄国统战首领浮绝,要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呢?”
浮绝停下了脚下的步伐。
他冷着眼,看着身旁这个一人之下、掌握了半个中原命脉的男人,对于他问话里明目张胆的挑衅置若罔闻:“如果是国公大人,会怎么做呢?”
司昀回头,报以同样冰冷的双眼看向浮绝,不做回答。夜色渐渐深了,明明更加黯淡的灯光中,司昀却看到浮绝的眼神愈发清晰冷静,此刻的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可以与自己完全站在同等对立位上的人,而不仅仅是在司幽的问题上。
对视半晌,浮绝重新迈开脚步往前走,仿佛之前的对话不曾发生,语气平缓地换了一个话题:“对了,关于卷轴的事情。”
这忽然的转变让司昀还有一瞬间愣神,只是极好地掩饰了:“浮绝先生重信守诺,既然勤王的宝藏先生已经带回,卷轴我也自当奉上。今日太晚了,等到明日我下朝,亲自取来归还。”
浮绝淡淡地应了一声,再没有多的意见,算是认可了司昀的做法。
第12章 生日礼物
经过几日休整,恢复速度惊人的司幽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虽然身体还有些微酸疼,但只要不动武也没有什么影响,要完成一些简单的聚灵也早就不在话下。
这会儿司幽洗过脸,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铃铛给自己梳头发的动作,蓦然想起前一日司昀离开的神情,总觉得心下不安,贴心的侍女瞥见她悄然出神的模样,也禁不住低声问了一句:“小姐在想什么?”
被铃铛的问话拉回神思,司幽默然片刻,嘟囔的语调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铃铛,昨天我好像把义父惹生气了。”
“嗯?为了什么事?”
“为了……”司幽的话到了嘴边又顿住,昨日司昀的反应让她有些迟疑,恐怕铃铛对于她的故事,也不会太感同身受,思来想去,只能含糊地回说:“为了浮绝的事情吧。”
铃铛愣了一下:“浮绝先生?”
见她若有似无地点点头,铃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司幽已经开始自说自话了:“一会儿等义父下朝回来,我该去跟他好好道个歉。”然后非常认同自己地,对镜子里的自己递了个坚定的眼神,好似做了一番鼓励。
铃铛虽然对此有些好奇,可是国公府的规矩,从来也不准她们侍女过问太多,于是只能拣一些便宜话去宽慰她:“国公大人这么些年,从来都没生过小姐的气,平日里重话都还舍不得说一句呢,这次纵然有些什么,过了这一晚也应该好了,小姐别太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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