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爷宽厚,下官替父亲谢过了。”兰贺栎状似惆怅的叹了口气,“千岁爷千万别恼了家父,他也是可怜之人。两个女儿都早早的进了宫,一年也见不到一次,他最近也是思女心切,才脾气大了些。”
说完,他便冷眼看着慕良的反应。
照这位厂督平日的性格来说,大致会给出“两位娘娘进宫伺候皇上是天大的福分,右相可别不知好歹”以及“他思女对我发火是什么意思”之类意思的话。
但却之间那人原本微醺却还清明的眼神变得迷离,脸上泛红,最诡异的是,兰贺栎确定自己看见了阴晴不定神色阴郁的厂督,嘴角居然微微翘了起来。
他心中一阵火大,气的差点控制不住把手里的酒杯捏碎。
该死的慕良,果然强占了他妹妹!
听闻太监都因为心理扭曲而喜欢折磨对食,他那可怜妹妹不知在这人手上受了多少苦。
可恶!
他兰贺栎的妹妹可是从小娇宠着长大的,连被针眼扎了都会疼的眼泪汪汪的,现在居然拿去给这阉人糟蹋!
再一联想到宫中不少宫女不堪忍受太监的折磨而自尽的,兰贺栎只觉得一阵发凉,随后接踵而来的是更大的怒火。
“右相一生为国,劳苦功高,日后若想进宫见两位娘娘只管派人告知于我,我必会去求得皇上开恩,准其进宫。”
虽然外男不得进入后宫,但如果是因为娘娘的话,慕良不介意滥用下职权。
心里已经想着妹妹无助哭泣满是伤痕的兄长用尽全身力气保持住笑眯眯的样子,实在左手已经在桌子下面把一锭银子捏的变了型。
他微微一笑,“如此就多谢千岁爷了。”忽的话风一转“千岁,下官入仕时间尚短,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不能解。”
慕良颔首,“你说。”
“千岁您如今功成名就,皇恩、名利皆不缺,又正直壮年,为何却迟迟不肯成家呢?”
慕良心里一紧,酒意去了大半,他细细的看了会笑实在很假的兰贺栎,终于明白了这人今天来的意图。
他一直很小心死死控着消息没让多余的人知道,那么很可能就是娘娘在命妇进宫的那日告诉了侯爵夫人方氏。
娘娘,居然把和自己的关系告诉了家人了吗……
原来,自己在她心中也是这么重要的……
慕良心里顿时快活的不得了,好像有无数的小烟花炸了开来。
“既然右侍郎这么问了,我也就如实相告。”
兰贺栎目光沉沉,看来是要明说了,他声音不自觉放低,“下官愿闻其详。”
慕良已经准备好把前因后果全部说出来,然后再表达一下自己对娘娘的深深爱慕之情,最后好好讨好一下面前的大舅子顺便给点权力上的便利什么的。
然后他一想到女子笑意吟吟的脸时,整个头轰的一下子就被热血充斥,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准备冷静听慕良说话 并打算求那人放了妹妹就算是拼上兰家也在所不惜的兰贺栎就眼睁睁的看着 冷血毒辣一直表情阴郁的九千岁 害羞的微微低下了头,耳朵脖颈全染上了红。
兰贺栎心思稍微有点复杂,然后又听那人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我、我很欢喜她,独自偷偷爱慕了十年有余。”
这一定是假的东厂厂督。
兰贺栎在心中冷笑,随即抓住了那句话的关键词,“十年有余?”
“是,我尚未入宫时,曾沿街乞讨,饥寒之际,是娘娘救了我一命。”
这话不但没有让兰贺栎稍微放心些,反而目光更加冷淡,他打断慕良的话,“千岁,下官多一句嘴,若是只为报恩,实在不必如此。当年的事,恐怕娘娘早已不记得了,确确不值得您为此劳神。”
报恩来的感情,不要也罢。
慕良知道兰贺栎误会了,急忙摆手,“非也,我一开始确实是打着报恩的想法,但在宫中偶然有幸见过娘娘一面之后,我、我就……无法自拔了……”
后半句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弱到不可闻。
“所以,请右侍郎务必放心。”羞涩的九千岁突然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且真诚的看着兰贺栎,他缓缓慎重的对着兰贺栎弯了腰在地上磕了一头。
“我从来就没有奢望过什么,不过是上天怜悯,让我万幸能偶然得了娘娘青眼。”
“我必会穷尽一切,护娘娘一生平安,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兰贺栎震惊的看着万人之上骄傲的九千岁就这么恭敬的匍匐在自己面前,但他还来不及产生名为感动之类的心情,那人就起了身,严肃认真的告诉他,“这一拜,是感谢您为娘娘做的一切,也是希望您能不要阻止我们。”
“当然,您尽可以阻止。”那漆黑的目光里带上了倨傲,“看在您是娘娘兄长的份上,我虽然不会让兰家出什么大事,但也不介意略施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苍白的脸上神色淡漠,可兰贺栎却只觉后背发凉。
慕良是认真的,认真的感谢他、认真的恳求他、认真的威胁他。
兰家和东厂撕起来,最好也不过是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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