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自说了半晌,沐青霜总算理顺了他的意图。
他是打算用这“入骨醉”让她动弹不得、口不能言,造成她强暴了他的假象叫人来撞破?!
然后在帝后面前说是她借酒撒疯强了他,他再“大度”地饶她不死,让她以“后院人”身份归到他名下作为赔罪,之后就可以用什么手段弄死她?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听他的意思,仿佛她父亲的事……或许,和他有点关联?!
赵旻用力拽着她的衣袖要将她拖过来,眸中神情转为近乎疯狂的愤怒:“本王这辈子就忍过四个人的气!沐武岱,你,贺征,赵絮!等着吧,一个一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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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沐青霜今日真的中了那“入骨醉”,事情大约就只能照着赵旻那发疯般的构想一步步走下去了。
然而——
“我去你祖宗的死人腿儿!”
沐青霜臂上陡然发力,将毫无防备的赵旻甩翻在了软榻上,膝盖一屈,重重压向他的肋下三寸。
按寻常规律,年岁相近、体格差异不大的同龄男女之间,总是男子的力气更大些。
奈何赵旻自来被娇养,文不成武不就,近乎是个四体不勤的废物。而沐青霜又是个天生怪力,还领兵多年的姑娘。
她是在林间剿过山匪也战过红发鬼大军的沐小将军,与人你死我活的近身肉搏经历得多了,往往一出手就是杀招。
人的肘与膝盖其实都足够坚硬,蓄力又快又足,而肋下三寸是没有骨骼防护的软弱处,她这一招过去,险些去了赵旻半条命。
沐青霜将他彻底压制后,倾身探出右手去捏住了他的喉咙,将他的呼救声掐在了喉头。
赵旻惊恐地瞪大了眼,呼吸急促,面色渐渐涨红如猪肝,“你……敢……”
他挣扎着抬起手试图推开她,却被她左手一个挥挡就拍下了。
“没错,我敢,”沐青霜眸底狠戾,杏目中泛起凌厉杀意,“我在林中带兵五年,取过的狗命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多你这一个,我照样睡得着!”
沐青霜从赵旻惊恐瞪大的眼中看到了此刻那个冷峻肃杀的自己。
这副模样的沐青霜,见过的人不多;见过她这副模样的人,都死在金凤山的林中的。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在战场之外,对一个手无寸铁、面对她毫无还击之力的人,起了真真的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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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必须庆幸,沐青霜虽从未正式得封过武将职衔,心中却一直以“为将者操守”做底线自律。
将者,杀伐果决只在战场,于乱军之中取敌首级无半点悲悯,是为国,是为民。
可下了战场后,就必须敛起杀气,遵循律法准绳与公序良俗。
为将者是国之利器,却不是刽子手。
沐青霜松开掐在他喉咙上的手,揪了他的衣襟将他上半身拎起来,重重往软榻上一砸后,便没再看他,顾自跃身下了软榻,举步行出花阁。
她站到了庭中,任由盛夏午后的炙烫阳光遍洒周身,渐渐回复清明神智。
赵旻那个疯子可以视人命如草芥,她不能,她……
“萱儿。”
沐青霜循声扭头,正迎上贺征焦灼的视线。
她想也不想地扑进了他的怀中,下一瞬,她就听到了贺征鼓噪而紊乱的心音。
“没事就好,”贺征将她拥住,大掌轻轻抚在她的脑后,“什么都别管,就说你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剩下的事交给我。”
沐青霜在他怀中闷了半晌,蓦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杀人的事你也替我扛?”
“嗯,别怕,”贺征抬掌擦去她面上的泪,“你乖些,待会儿在人前就说什么都不知道,懂吗?”
他惯使长刀,掌心有薄茧,替她拭泪时那层薄茧在她柔软的面颊上轻轻摩挲,使她整个人没来由地瑟缩了一下。
他的话听起来明显就是以为她真将赵旻杀了,竟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最先想到的是替她顶罪。
这人真是……
沐青霜破涕为笑,哭腔颤颤却带了点奇怪的甜,像是小孩子邀功似的:“我最后,没杀他的。”
她在最后一刻想起了当年赫山讲武堂的夫子、教头们讲过的“为将者底线”,没有在战场之外因私怨妄造杀业。
她守住了对公序良俗应有的敬畏,她仍是那个俯仰无愧、堂堂正正的沐小将军。
“瞧给你厉害的,”贺征笑出了声,揉了揉她的发顶,说出了她最想听的嘉勉之言,“心中有敬畏,杀伐有行止,良将。”
沐青霜抿住笑唇,骄傲地抬起下巴,仿佛她头顶上不是贺征的大掌,而是大将军头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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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旻捂着脖子跌跌撞撞出来时,见贺征冷着脸立在廊下,忍不住暴跳如雷。
“贺征我告诉你,今日你护不住她的!就凭在内城殴打郡王这一条,她和她整个沐家……”
“啪”的一声脆响,将赵旻的话打断了。顷刻之间,他的左颊就浮起鲜明的五指手印。
就在赵旻傻眼之际,贺征疾如闪电地再度出手,从他怀中拿出那个绛色的小瓷瓶。
赵旻被贺征打懵了,半张脸都火辣辣的,眼见着就肿了起来,良久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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