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心有歉疚的沐青霜急催了马缰。
到将军府门口已是正戌时。
冬日里天黑的早,府门口的灯笼已然点亮。
将马匹交给门房后,沐青霜搓着发僵的两手踏进抄手游廊,行到半途便与闻讯而来的桃红相遇。
成婚后沐青霜在雁鸣山的时日多些,贺征也是个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的,两人都无暇照应后院琐事,索性让桃红做了后院管事。
“大小姐怎的提前回了?”桃红迎上来,将一个精巧的小手炉塞到她的手中。
“差事办得好,汾阳公主让我们提前放休啦!”沐青霜捂着小手炉笑得开怀,“我征哥还在前头府衙么?”
平日里她不在家时,贺征总是忙到很晚才会回后院来歇息,这事她是知道的。
桃红摇了摇头,低声回道:“大将军去滢江办差,据说是落水染了风寒,好几日没出寝房了。”
头几日那样大的雪,滢江是个什么情形可想而知,不风寒才怪。
沐青霜心中起急:“这几日都谁在他近前照顾?怎么没人给我……”
话说一半,她懊恼地拍了拍脑门。贺征知道她要准备实兵演练的事,当然不会派人送消息去雁鸣山叫她分心。
“大将军不让旁人进寝房,还让护卫守在主院门口,”桃红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替她挡着廊檐下灌进来的夜风,“这几日送去的吃食也没怎么动,家医说是因为风寒败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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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院门口的护卫当然是不敢拦沐青霜的。
沐青霜小心翼翼端着粥碗进了寝房,才踏进外间,就听内间传来虚弱但冷厉的呵斥:“谁?”
她脚下并不停步,只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病猫喵喵喵,凶咧。
绕过屏风的瞬间,床榻上传来隐怒的气声:“我说……”
“我说你该起来吃点东西。”沐青霜截下他的话头,鼓着两腮走过去。
看到他病恹恹的躺在床榻上,颊边因高热泛着异样红晕,沐青霜一颗心立刻揪得酸疼。
听到熟悉的声音,贺征有气无力地撇过脸来,张开眼茫然地看了看她。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欣喜亮光,但只瞬间便黯淡下去。
“又做梦。”
落寞的嘟囔着闭上眼,似乎还撇了撇嘴。不过先前那极力绷起来的防备气势倒是瞬间撤了去,像只慵懒仰躺的大猫。
沐青霜眨了眨眼中心疼的水气,将手中的药碗放在床头小柜上,软声轻笑:“没做梦,我提前回来了。快起来吃点东西。”
说着,她倾身去扶他。
他口齿含糊地顽抗:“萱儿乖乖的,别闹,我没胃口。”
那碗粥还有些烫,沐青霜倒也不急着催他起来,顺势蹲在床畔与他的脸齐平。
“你才给我乖乖的,”沐青霜好笑地伸手轻轻揪了揪他发顶翘起的一撮头发,柔声哄道,“起来,我喂你。好不好?”
其实这会儿他没多大力气,她要硬拉他起来是完全没问题的。不过
平日里都是他惯着她哄着她,这回换她来哄着他些。
贺征眯着眼觑她片刻,像只虚弱的大猫,主动偎过来些,头顶在她掌心来回轻蹭。
“亲一下才能起来。”
他的口齿并不太清晰,软绵绵叽叽咕咕的,可爱得叫沐青霜忍不住想给他呼噜呼噜毛。
沐青霜双臂横撑着床沿,倾身去过在他唇上亲了亲。
他的身上发着烫,唇上自然比她要热些,她的红唇印上去,使他像被沁着似的颤了颤。
片刻后,贺征疑惑地掀起眼帘看向她:“你又不是真的,怎么这么凉?”
合着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沐青霜噗嗤笑出声:“我是真的。快别赖皮,我都亲了,你就该起来吃东西。”
贺征有气无力地抬起右手,将一直握在手中的骨哨放到口中吹了吹。
想是病中中气不足,那骨哨其实并没有被吹响,自然也不会听到该有的铮铮嗡然。
“骗人的,是做梦,”他失望地嘟囔着,闭上了眼,“不吃。”
沐青霜有点想哭。
她抬起手背揉了揉鼻尖,低头从荷囊中取出自己随身的那枚骨哨放进齿间。
骨哨被吹响的瞬间,贺征手中的那一枚便铮铮嗡嗡地回应起来。
他倏地张大双眼,懵懵地看了看自己掌心,再看了看床畔的妻子。
沐青霜站起来,弯腰去扶他,这回他没有再作怪,乖乖地任由她将自己扶起来靠坐在床头。
她斜身坐在床畔,端过碗来,拿小匙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唔,不烫了。”
贺征有些别扭地垂眸看了看那勺粥:“苦。”
那粥里添了清热的苦菜碎,闻着就苦。
弱声弱气,蔫头耷脑,仿佛身后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无力地扫来扫去。
“堂堂一个大将军,手起刀落杀人如麻都不怕,居然怕苦菜粥?”她满脸好笑地将小匙轻抵在他唇间,“张嘴。”
“不是怕,”贺征艰难咽下那口粥,浅声纠正道,“只是不喜欢。”
她笑着又喂一勺过去:“那你喜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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