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征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令子都道:“你爱吃马蹄,我这碗的马蹄多些。”
令子都停了停,很给面子地又补充道:“贺将军那碗也多。你选吧。”
向筠若有所思地左右看看,淡淡翻了个白眼没吭声。
沐青霜原本也没觉得这是个多大的事,可令子都提了这么个二选一的建议,就让她很为难了。
两人都是好心关照她,她选哪一碗都会让另一个人下不来台。
她想了想,若无其事地拿勺子从两个碗里分别拨出几个马蹄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二位将军都是仗义之人,多谢啊。”
二人见状,便将各自那碗粥又拿了回去。
贺征默默喝粥,面上看着无波无澜,心中却是千回百转,抓心挠肝。
若是从前,沐青霜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换去他这碗,根本不会多看令子都那碗一眼。
方才挑马蹄时还从令子都那碗里多挑了一颗!
贺征暗暗磨了磨牙,想是不是有人偷偷往粥里倒了白醋,酸得他胸腔都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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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过后,令子都必须得赶回西郊营地了。
沐青霜也不与他客套:“你该做什么做什么,旁的事别搅和,就当什么都不知,明哲保身为上,别为着我家的事将自己搭进去了。”
她很清楚,私交是私交,公事是公事。令子都毕竟是利州军循化营将军,这是属于官军序列的,与她所率的沐家私兵完全不是一码事。
眼下这风口浪尖上,若令子都为着与沐家的交情与义气贸贸然有所动作,那无异于火烧浇油,再给赵诚铭多递个把柄拿捏她父兄与沐家。
“好,沐都督与少帅不在,我自是听你号令,”令子都轻声道,“需用我时,叫人传话就是。”
“我说半天你没听懂是不是?”沐青霜被他怄得险些上火,要不是身上有伤不便动弹,早就一脚给他踹过去了,“令子都你要记清楚,你是利州军的循化营将军,不是我沐家府兵!我从来就无权号令你!利州军主帅是谁你就得听谁的,这是为将者的本分!”
被训个满头包,令子都自知理亏,只能“欸欸”应下。
待令子都走后,沐青霜在向筠的搀扶下,带着贺征一起进了暖阁。
暖阁内烧了地龙,将地面厚厚的软锦垫烘得软和,沐青霜身上疼,索性叫人拿了小被子和软枕进来就地躺下。
向筠与贺征坐在两旁,三人便开始推敲事情的各处关节蹊跷,齐心合力商议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第25章
几日前,州府利城那头来人对向筠说明沐武岱所涉之事后,向筠处置还算得当,随即就叮嘱了家中少有的几个知情人封口慎言,一应行事照旧,因而此事在沐家并未引发恐慌。
而贺征一到利州,接管利州军、政大权后,就发布通令,声言“因伪大盛朝皇帝宗政晖已溃逃出了镐京,为防敌方混入利州为祸,对利州各城的人员出入皆需加强盘查”。
此令一出,对循化沐家近乎软禁的监管就显得毫不起眼,悄无声息就将沐家从风口浪尖摘了下来。
沐青霜侧身躺在锦垫上,紧了紧身上的薄被,轻声道:“嫂,若回来接手暂代利州、监管咱们家的是旁人,只怕此刻咱们外头就是重兵把守。”
若是那样,即便消息被压下,满循化城——甚至整个利州的人——都会忍不住对沐家心生揣测与猜疑。
所谓众口铄金,到时沐武岱的罪名不实也会被说成真,整个沐家也会跟着陷入百口莫辩的艰难处境。
“这是眼下咱们能得到的最好结果,”沐青霜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向筠绽出一个安抚的浅笑,“贺二哥已尽力了。”
早前向筠是在气头上,什么也听不进去。此刻听沐青霜这样一剖析,什么道理都清楚了。
向筠对贺征执了歉礼:“阿征,早上是大嫂莽撞了,还望你……”
“大嫂不必见外,我……”贺征赶忙制止了她,却又一时语塞,实在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只能讷讷垂下眼帘,“都是我该做的。”
向筠望着他,带笑的眼中浮起浅浅泪意。
沐青霜恍惚一笑,垂眼看着地垫上的织锦纹样,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贺征打小就不是巧言令色的性子,无论他为旁人做了什么,从不会挂在嘴边邀功。哪怕别人误会甚至无辜被迁怒,他也很少辩解。
如今五年过去,哪怕他已算得羽翼丰满、位高权重,骨子里的许多东西仍旧如初。
她很庆幸,自己年少时曾倾心过的,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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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沐青霜与向筠对前线的事所知不多,为使她们能稍稍捋清事情的前因后果,贺征便将自己知道的一一向她们说明。
“……事发当晚,主力部队正强渡滢江,江右只剩沐伯父、大哥及汾阳郡主留守殿后,”贺征顿了顿,有些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他们分别在三镇扎营,中间两两相隔一二百里,因此大哥与汾阳郡主都说不清楚当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向筠手执长柄茶勺,往他面前的黑瓷小盏里添了茶汤,回头看了沐青霜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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