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暴雨不停,柳纤纤在宋世贤的东院呆了一天,宋繁花去找了宋明慧,陪她看帐册,陪她聊家长,段萧也没去官署了,就窝在府上布局柳绍齐的死案,还有柳元康的死期,宋清娇在别院里赏雨,却在大雨中看见了岳文成几乎被瓢泼大雨泼湿的身影,薛凌之站在驿馆的门沿廊前,负手而立,静默沉稳,似等待时机的来临,宋昭昭被大雨阻了步,只得留在了吕止言的百书斋,沈寒夜访净尘寺,一夜未回,第二日遭逢大雨,只得借住了下来。
所有的人似乎因为一场大雨停歇了步伐,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沈寒落居净尘寺,昨天晚上他虽然去了暗狱,却没有见到净空大师,隔天再去,依旧没见到,他就晃到普渡门与摩罗门,可这两个寺门里也没有净空,他就纳了闷了,这坐落衡州的名寺,难道只是个虚壳?
找不到人他也不找了,回了自己的地方住下。
净尘在罗伽圣殿里传授无方莲台吐息心法,这种心法能提升他抗魔能力,不让他体内的圣气被魔气所伤,失去护罩,伤及根体,而同时,渡功于他。
无方当时在如意居被烈日银枪散发出来的巨大煞气所伤,又适逢方信脱体,功根褪减,一下子失了七成多的功力,他原本想着,要恢复至少也得半年,可不曾想,净尘竟将自己的一生功力渡给了他,还教他修习佛门一教至纯至洁的莲台吐息心法,等功力提升,伤口恢复,他转身就冲净尘跪了下去。
净尘一身功力散尽,虚弱无力,撑着半身靠在榻上,看着他。
无方向他叩头,“大师今日之恩,无方永记于心。”
净尘道,“不用你永记,只让你应一件事。”
无方抬头,问,“什么事?”
净尘道,“在你活的一日,保一人不死。”
无方问,“大师所言是何人?”
净尘抬抬眼看向封闭的圣殿大门,缓缓道,“我朱氏一脉唯一的正统血脉后裔,朱礼聪。”
无方大惊,骇然道,“前朝太子?”
净尘点头。
无方盯着他,眸底顿现惊涛骇浪,“你是……”
净尘缓声说,“朱坚。”
无方猝然一愣,忽的一下从地面上弹跳开来,远远落定之后,他举起手臂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这才又看向净尘,他还是那副歪僧的模样,头皮滚油,亮的发灿,一身红黄伽纱斜肩而系,灰裤草鞋,半身老态,再看那脸,慈眉善目,额心顶着一枚红痣,头顶九星骰子正罗成方,他咽咽口水,又咽咽口水,才问道,“你是朱坚?”
净尘笑了一下,点头,“当今无二。”
无方蹙眉,“可不对啊,朱坚不是死了吗?我听说当年的朱王朝一脉全都被杀了啊。”
净尘冷冷一笑,掀起眉来看他,“世人所听所见,有几层机率是真,又有几层机率是假?当年云氏一族叛乱倒戈,拥兵自重,携琼州诸侯颠我朱氏江山,怪就怪在我朱门无后,外戚坐大,皇朝势弱,栽在了云氏一脉的手中,不过,他云业千算万算算不到我朱坚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折返而回,与高御铁一起救下了聪儿。”
无方真不知道这些内幕,如今听到净尘这般说,他虽震惊,却也疑惑,他问,“你为什么要把你的身份告诉我?你就不怕我去向云王朝告发你?”
净尘淡声说,“你不会。”
无方挑挑眉。
净尘又说,“你不会,但你的主子会。”
无方一愣,“啊?”
净尘轻缓一叹,“段萧这个人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心机太深。”
无方瞪他,“少用自己的心思去揣度我家少爷,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净尘呵笑,“是么?”他道,“那你猜一猜,你家少爷知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无方道,“当然是不知的。”
净尘摇头,继尔冷笑一声,“他知,不但知,还会把我推进地狱,完成他向云京迈进的第一步。”
无方怒道,“你瞎在那里污蔑我家少爷。”
净尘哼道,“是不是污蔑,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我如今救你,传你功力,不是让你在你家少爷面前说我好话,也不是让你保我,我既把功力都传给了你,自然是不再眷恋这个红尘了,可我不放心聪儿,高御铁虽然忠心,但他能力有限,不能保他一世无忧,如今聪儿入了段萧门下,我既欣慰又担心,欣慰的是段萧这个人虽然心机深了点,但对属下还是很好的,担心的是段萧一旦走出衡州,那就是烽烟战火的开拔,战场上刀剑无眼,聪儿能不能活着走到最后,就很难说了。”
无方原本很感激他对自己的搭把手,可如今听了他的话,又满腔的不舒服,这人还说他家少爷心机深,他才心机深呢,这算计都算计到他头上来了,他怎么就知道他必然要上净尘寺闭关修习的?
无方抿抿唇,“你说我家少爷要把你推向地狱,这话何来?”
净尘呵笑一声,却不再开口,闭上眼睛,如圆寂一般,盘腿佛坐,进入了沉眠。
无方朝他喊了两声,没喊应,他就走上前,推了净尘一把,这一推竟是把他给推倒了,无方吓一跳,慌忙又将他扶起来,扶起来后净尘又像佛像一般坐着了,无方看他两眼,摇摇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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