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霖的方向却不是程家,而是径直向码头开去。
“一来一去太费时间。嫂子,东西都在后备箱,您这直接去码头,我还能省下个去吃宵夜的时间,不介意吧?”他惯常说话又啰嗦又痞气。
鹿尔不疑有他,只好笑:“你们真是要一顿将这简瑜吃垮不成。”
“那是,不然多对不起那份礼金。”邱霖嬉皮笑脸。
他一踩油门,汽车在狭窄的街道,像一只小小的野兽横冲直撞。
“哎,你慢点。”姜鹿尔,“仔细撞了人。”
“是,嫂子!”邱霖嘴里答应着,脚下的油门略松了些。
平日去码头的时间今日只花了一半多,姜鹿尔一路颠簸,下来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翻涌,邱霖一副异常惭愧的模样笑嘻嘻帮她拿行李。
船行的老板早已叫了得力的伙计早早等在岸边,一看到姜鹿尔连忙迎过来,接过她的箱子时伸手一拎,箱子出乎意料的沉,两个伙计卖力抬去了。
“船上有晚饭,大哥说已经订好位置了。嫂子,保重。”他点点头,转身向前走。
姜鹿尔摇了摇头,转身往船上走,走到一半,她回过头去,邱霖半个身子已经钻上车了,他半只胳膊在外面挥了挥,却是饿慌了一般,即刻转头回去。
姜鹿尔只觉得哪里有些怪异。
另一旁的伙计连声招呼她,她跟着向前走去。
海上不比陆地,即使是巨大的轮船,但是踩上甲板,仍然会有淡淡的摇晃感。
姜鹿尔对船没有什么好感情,她趴在甲板的栏杆上,看着几个船员来回穿梭做着出航前的例行检查。
不时有几只海鸥飞过来,在她头顶盘旋。
她看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时间还早,便又下了船,在码头附近走一走。
却没想到,意外碰上了那个瘸腿的写信先生。
一段时间不见,他更老了。
连眉毛也跟着白了许多,眼皮耷~拉着,几乎快要把睫毛遮挡完了。
这一回,姜鹿尔堂堂正正坐到了他的摊位前。
察觉到前面有人,老先生立刻殷勤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招呼她:“小先生是要写什么。”
他看着姜鹿尔,目光却是一惊,将她仔细打量了一下,他脸上的线条柔和起来:“竟然是你呀。”
姜鹿尔笑:“这一回,还是家书。”
“妹妹仔看起来气色不错。”老先生铺开一张纸,刚刚落笔写了开头,忽的想起什么似的。
“你等一等。”
他转身开始在他背后那个背篓里面翻起来,翻了好一会,从里面找出一个旧旧的布包,再从里面打开几层,竟然是一封信。
“这个呀,是你的信。”
“我的信?”
“对,你的信。”老先生将信推过去,“上一回,你走了以后,你的朋友呀又叫我帮你邮了一回信和钱,却没想到没多久就收到了加急回信,但是我又不晓得你在哪里,你的朋友也没说他的住址,只好由我先保管。没想到,竟然真的碰上你了。”
姜鹿尔奇道:“我的朋友?他说了什么?邮了什么?”
老先生想了想:“他说是你的朋友,其他便什么也没说了,新邮的信倒也没说什么,就是汇了一笔款子过去。”
姜鹿尔心头猛地一跳:“你说的这位朋友,长得什么模样?”
老先生便一边想一边回忆,说来说去,姜鹿尔的心砰砰跳起来:不是程砺还是谁。
她伸手接过那封信,信没有开封过,已经有些残破,打开来,是陌生的笔记。
一看开头,她的心猛然一跳。
吾妹:你嫂归宁已久,见信速返家。甚念。兄契上。
和信一起的,还有一张汇票,汇票的金额让她心头一跳。
她眼眶一热,心里某个角落的情绪翻涌起来,她几乎不难想象,哥哥为了筹集这笔钱,付出了什么代价。
“老先生,我要借你的笔一用。”她亲自展开宣纸,素手提笔,细细将自己的情形讲了一遍,然后反复看了两次,这才将汇票和身上所有的财务都取了出来,预备将这些都邮寄回去。
老先生已是老江湖,见姜鹿尔形容便知道她并不知晓这件事,便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起另一件事。
“你还记得第一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位老先生吗?他如今在岛上做了糊口的营生,也是你的朋友帮忙的哩。上一回来写信,竟阔绰了许多,连字数也不看了。”
姜鹿尔心被柔软温暖的情绪包裹着,她知道老先生说的是昌阿伯。
阿砺哥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为她做了多少事。
而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看样子,也并不预备告诉她。
他的安排总是妥当体贴。
她向老先生道了谢,慢慢向轮船走去,她要去好好等着他。
船上的人并不多,姜鹿尔住的地方早已打理妥当,她没有回房间,而是直接去了餐厅,虽然只有几个小时,但是从来没有这一刻,她那么想他迅速出现在她面前。
船员们有条不紊行走其间,姜鹿尔转过走廊,却突然愣住了,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从高高的楼梯看下去,一个形容妖~娆又疲惫的女人正抱着一只灰扑扑的包裹,她旁边站着一个光足的绿衣小姑娘,两人正在激烈说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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