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千觞收回了手,眼神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却又似乎包含了一切,她知道,他一定是回忆起了过去。然而,最终他还是勾唇微笑,云淡风轻,“自然也有。”
夜华裳半眯着眸子,心底多少有点觉得同病相怜,不过至少她还能跟他吐槽一下,
可是君千觞呢,他的生命中从头到尾都只能靠自己。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有点郁闷,起码她还多少有个希望改变,他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重复那样的生命,虽然每次都是重新开始没有记忆,可是谁又说得清,是预知未来而冷眼旁观好呢,亦或者是什么都不知道却永远沉沦的好。
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问题,夜华裳不想把自己给绕进去,所以果断抛弃这种思想。她真是疯了,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萌发了想告诉他一切的冲动。
她点了点头,完全没有了刚才自己还在诉苦吐槽的自觉,“我不会笑话你的,就如同你也没鄙视我一样。”
说完了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而后便听见了头顶上来自于他的清越笑声,
“堂堂落星渊渊主都在你面前昏倒过了,还不算软弱么…华裳。”
夜华裳觉得有点迷糊,那次毒发算哪门子软弱…她说的是心灵上的脆弱啊,需要治愈一下什么的好么。她隐晦的撇了撇嘴,含糊的点头,看在他今天态度不错的份上,她默认就是了。
随后又是受宠若惊的抬头,一双凤眸亮晶晶的,弯如新月,“华裳?你总算叫我名字了。以后就那么称呼。作为同伴,希望以后渊主大人都能如今天一样。”
像今天一样,可以毫无介怀的笑。
君千觞这才止住了笑容,只是垂眸望进她的眸子,
他看的到她眼底弥漫开来的一片真诚,再也不见了白天她遇到那群人时眼里隐藏的似乎已然习惯了的一种隐忍,倏尔染得她原本就美丽的瞳仁都斑斓起来。
视线里是她宛若青瓷般的脸颊上退却迷茫而宛然澄澈起来的笑容,夜里风有些大,将她一身红衣吹起,衣袂翻飞间仿若欲要振翅而去的蝴蝶,他忽然有种冲动,想斩去那双翅膀,让蝴蝶停留于此,永世都再也不能离去。
君千觞倚在树下,眸底流光如灯火般,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夜华裳却兀自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只是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看到的笑话。
————一个mm在状态里写:“有一个男人。他不是你的男朋友,也不是你的暧昧对象。可你们亲密无间,毫无顾及。在所有人都不了解你的时候唯有他懂你。你们牵过手,一起看过电影。可你们从不接吻,从不亲口说我爱你。我想这就是蓝颜知己吧。” 一兄弟留言到:“蓝个蛋啊!这TM不是你爸吗?”
想到这里,半晌她才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看到他泛着疑惑的眼神,她才面不改色的开口道,“渊主大人,我觉得你刚才很像一个人,一个对我非常重要的人…”
君千觞心底一跳,表情上却依旧不变,“谁。”
夜华裳眨了眨眼睛,笑得眉眼弯弯,再也不见了刚才的无神,“像我爹…恩,我人生中的指路明灯。”
直到君千觞的表情以光的速度飞快的沉了下来,夜华裳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搓了搓手,“玩笑玩笑…很晚了,早些休息吧。”
君千觞勾唇一笑,一双修长如玉的手就抬了起来,下手毫不留情的捏着她柔嫩的脸颊,看她疼的龇牙咧嘴却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淡定的扔下了一句去睡觉,这才转身离去。
留下夜华裳一个人在原地揉着脸颊,她脸色红润,眼眶里泛着浅浅水雾,眸底却已然从白天的冷冽转换成了隐隐笑意。
她自然是看不见,君千觞自转身后便沉下去的表情。
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温热肌肤的触感,细腻而温软,软的如同一谭水一样柔嫩。他狭长的双眸里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笑意,剩下的皆是深邃莫测的黑,一望不见底。
像她父亲么…君千觞无声的笑了起来,无论他们之间的相处有多么随意,多么自然至极,都改变不了一件事。
一年之期一到,他将会亲手用她的命来延续他的命。如今哪怕他给她再多的纵容,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她终将会因他而死去。
可是刚才那般转瞬即逝的想法,又是为何。
夜华裳明明从一开始就什么都再清楚不过了,可是她却毫不在意,她把他当做依靠,把他当做唯一可以倾诉的人,她心甘情愿用她的命换他的。不在乎他是不是大魔头,无所谓他是不是手上沾满鲜血。
在君千觞过去的人生中,一直扮演的角色,不是神憎鬼厌,就是虚伪至极。他从未被一个人当做依靠去信赖过,也没有人会在乎他的生和死,悲或喜。
君千觞突然记起了过去最艰苦的时间里,所遇到的一个乞丐,
那人在他面前渐渐死去渐渐冰冷。虽然那段时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可是后来他却一直以为那将会成为此生他生命中唯一自由快乐的记忆。
他记不清那人的长相和姓名,只记得那人临终前死而无憾的笑容,他总是反复的说,最好的总是在不经意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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