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唯恐为笼囚花。
夜凉如水,自她去后。韩邈独独钟情于这里,当时无法忍耐的,现在却成就了他最美好的回忆。这个庄子不过是小时候一群不懂事的少年少女们用来一起疯狂的地方。
他醉眼朦胧,往日里的温润如玉已然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不敢入睡的叹息。
前段时间,他便独自搬了过来。垂死挣扎般的,他祈求这里属于他们的无忧岁月能够多少冲淡些他无法面对的事情。
但是诅咒之所以被称之为诅咒,是因为无论是身体甚至乃至于灵魂,都无法轻易摆脱。韩邈已经不敢轻易入梦,他不知道还有多么不堪的场景在梦境里等待他的光临。
原以为经历一次已经快要超出他的承受范围,没想到往后的日子里夜夜如此。最可怕的,莫过于很多细节都与现实中一模一样,没有分毫差别。
如果重复来去的都是同一个场景,他还可以纵容自己去猜测这些是他们原本的未来,可如今夜夜入梦,每次都不一样,这是属于他们的生生世世么。
这就是他韩邈和华裳的所有前世么,他曾这样着魔了一样的如此糟践过她么。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之前他所有的挽回该是何等的可笑…
他原以为,他的华裳从最开始便是记忆中浅笑晏晏,
颈项白皙,发侧蔷薇轻轻摇曳,及地红裙无尽拂摆,或张扬而肆意,或漠然而沉默,却是同一种的动人,宛若雾霭般让人无法捉摸。然而梦里那双冷若冰霜的凤眸,满怀恨意和怨愤,哪怕只是回忆都让他有种将要窒息的感觉。
韩邈到现在才觉得,他当时一定是疯了,才会带着华裳去寻找子衿,如果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已经看到了甚至比他想象中更为疯狂的早已经历过了这一切,当时她又会是如何的心情。
他假装自己已经醉了,其实意识还是再清醒不过,
因为他要让自己保持清醒来尽可能的拖延入睡的时间。
直到很久之后,朦胧中,韩邈看到一身白衣的左子衿走了进来,原本眸子里点燃的些许光芒又迅速暗淡下去,喜欢穿白衣的,怎么可能是‘她’呢。
他转过身望着天际,再也不想把视线放在左子衿身上,可是耳边却还是传来了她音色清冷的嗓音,“我为你带了个消息。”
左子衿根本不在意他对自己的视而不见,清丽容颜上满是平静,亮若星辰的眸子里最初的等待已经渐渐被消磨。
哪怕醉酒,哪怕颓废,眼前这个男人的容颜在月色的映衬下依旧不掩俊雅,
昔日温柔的双瞳里反而还因为增添了些许沧桑,更引人注目起来。
左子衿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疯了,她承认夜华裳很特别,特别到曾让她生出些被威胁到的感觉。可是他们之间究竟经历过多少,才能让这个男人这样魂牵梦绕,深刻到这个分明在感情上一直都显得优柔寡断的韩邈如此决绝的想要毁灭自己去弥补一切。
左子衿还曾以为自己的守候终究会等到他的心软,
只是事到如今,别说是陪在他身边安慰他。甚至连见她一面都已经被这样的漠视起来。
她大约也是疯了,竟然会浪费那么时间在他的身上,明明她自己是个这样理智多过于感性的女人,如果放在以前,也不过是君若无情我便休这一个结果而已。
左子衿眸子里沉淀下了些许冷色,
她其实根本没资格数落韩邈,明明自己也犯了同样的执念。可越是想要放下,就越是觉得不甘心,不甘心她这样性格的一个人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等一个男人,却被毫不犹豫的无视了。
她一直在扪心自问,男人,世界上多的是,何必非他不可?
可是女人,世界上也多的是,他为什么就非夜华裳不要?
他们犯了同样的错误,冷静过后,左子衿不得不认真考虑,他们是不是该有个了解了。所以才会有了今天此行,没想到碰巧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大约是上天都不想让他们这样纠缠下去了罢。
“落星渊渊主君千觞,将要大婚了。你可知道。”
“不可能!”韩邈豁然抬头,一双眸子恨不得在她身上瞪出个洞来。“他那样在意她,怎么可能会那么快娶…别…人……”
韩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神里的光芒却慢慢的亮了起来,点点星火很快蔓延成了燎原大火,激动到浑身颤抖。
空气中传来左子衿低低的笑声,“是啊,你该高兴了。她…可能没死。”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左子衿,灵魂仿佛因为她的这句话终于回到了身体里,“没…死…?”
这一刻左子衿觉得他的表情让她觉得无比刺眼,她脸上的笑容却相反的扩散开来,“你这样喜欢她,当初看到她死在你面前,怎么没有跟着她一起去死。”
她的嗓音依旧清越而平静,却似乎又压抑着什么。
韩邈微微一愣,他从未看到过她这个样子,
哪怕在那些梦里,她也永远都是优雅而从容的,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够动摇她,她就这样只需要那样轻轻一笑,他们就会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为她生为她死为她痴为她醉。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那些梦,已经注定只能是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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