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听着,缓缓侧目,再看向那具水晶棺木,那,就是自己么。
死掉的自己。
在定魂珠的压制下,有什么在汹涌,在沸腾,在张牙舞爪,等着呼啸而出。
“我来晚了,本想先告诉你,好让你有个准备,现在你已经看到了,我的时间不多了,丫头,你要冷静下来,好好看着。”
这个时候,沈意和容夙,一前一后已经走下了石阶,打开了石室,看到了那具水晶棺木。
容夙一步步走近,手微微颤动。
水晶棺下,慕九歌面目如生,好像还活着一样。
自那日清河城外的小酒坊相见,之后的一幕幕如走马观灯一般,从眼前一一滑过。
竟然
真的是她。
容夙的手,落在棺木上,他一寸寸看着九歌的脸,每一眼都像是刀子刻进了骨头。
那一日在楚南山的屋子前,楚南山曾对他说过一句话。
“小子,你已经劝过你,你既然不听,那就做好承受的准备吧。”
容夙此刻才知真意,心口忽然绞痛,痛到无法呼吸,痛到无法站立,他扶着棺木,再也坚持不住,半跪在了地上,一手捂着心口,喉头有些腥甜。
“...为什么..”
他挣扎着开口。
沈意站在棺木一角,看着水晶棺里的人,眸色幽深,深不见底。
“自小,父亲就告诉我,沈家是为了你而存在的,为助你成大业,没有什么不可牺牲的,所以在这个丫头说要嫁给我的时候,阴谋就开始了,那时候,她才五岁,你没有见过,她圆圆的脸,软软的小手的样子,可爱得不得了,我记着父亲的话,爱护她,宠溺她,与她定下婚约,我以为与她成亲,就是这个阴谋的最终了,慕家会为你所用,他们会助你功成,却没想到,你们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是要她死,我后来时常在想,如果不是闻家的人动手,你们会不会让我亲手杀了她。”
沈意说,
“我差一点就娶了她,她也很喜欢我,恨不得时刻在我身边,我承诺过,会一生一世爱她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掉,那碗□□,甚至是我亲手送到她手里的,是我害死了她,明明是沈家欠你的恩情,为何偏偏要她的命。”
九歌看着沈意,看着,她从前心心念念的沈意,此刻却像是全然不认识一样。
都是骗人的吗,那些,都是骗她的?
九歌恍恍惚惚记起,与沈意定下婚约之后,她十分开心,每日都往沈家去,黏在沈意的身边,一同吃饭,一同玩耍,一同看书,多半是他在看书,而她在看他。
那年夏天格外的热,沈家储备的冰分了一半给慕家,九歌的及笄礼又用掉了许多,导致并不怎么够用,于是从外处调用了冰块来,那天,沈意一手端着,一手将她从午睡中摇醒,
“刚煮好的你最喜欢的酸梅汤,要不要喝?”
微微笑起来的沈意,真是太好看了,她笑眯着眼,抱着沈意的胳膊,
一觉醒来就能见到他真好,一想到以后都能每天一觉醒来就看见他,她更开心了,
“你喂我喝。”
她凑上了脑袋,沈意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却还是舀动勺子,喂给了她,酸酸甜甜冰冰凉凉,她记得,那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酸梅汤。
那是,□□吗。
突如其来的腹痛,痛到精神恍惚,痛到连沈意惊惧的脸都看不清。
血从嘴里吐了出来,她倒了下去,就那样死了,都来不及害怕。
是沈意,杀死了自己。
九歌张大了嘴,站在那里。
沈意走到了容夙面前,目光灼灼看着容夙,十分期盼的看着他,
“好在那个时候,杜若出现了,她说她能保住九歌的魂魄,让她不至于魂归地府,只要能找到法力高强的大师,九歌就能复活的,你日后当了皇帝,请你一定要去找,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你一定要去找到这个世上最强的法师,歌儿,她就能活了。”
容夙在那样固执的目光下,看着沈意,目光汹涌,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多希望这是可能。
咳咳。
咳咳咳咳咳。
石室外头,忽然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
容夙和沈意抬起头,看见了慕九遥。
冷风灌进了心口,如针扎,针针见血,剧烈的咳嗽从喉头涌起腥甜,从他惨白的嘴角溢出。
慕九遥看着室内的那两个人,像是在看一个巨大的笑话,汹涌的情绪使他的心脉紊乱,此刻已经是内伤,他却弯起了唇,惨烈的笑了起来。
“慕某,自认聪慧无双,以一颗真心相待两位,原来,你们只是当我,当我慕家,为棋子,生杀予夺,全凭君尔。”
慕九遥一步步走近,每一步,像是脚下带着血,显出血肉模糊的悲惨。
他们慕家,如今仅剩他一个人,全因这两个人。
爹,娘,唯一的妹妹。
都是他们的棋子,都在他们算计中,都因他们而死。
慕九遥走到了棺木前,一把推了开,伸手抚过小歌儿如生的眉目。
“哥哥,带你回家了。”
双臂微微用力,将九歌抱了起来。
转身要走,被容夙抓住了胳膊。
“九遥,慕九遥,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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