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现在还不知道鬼力赤的算计,她只是沉着脸带张家人回了李家。
四个孩子在车上已经睡着了,木兰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让秋果等人抱着他们回去,对前来迎接的李管家道:“去把太太叫到花厅来,就说我有事问她。”
李管家见木兰脸色不好,身后又带着明显是一家的四口,目光在唐管事身上一扫而过,毕恭毕敬的去了。
木兰请他们到花厅坐下,周chūn在屋里听说木兰回来了,一问才知道她连午饭也没吃,忙到厨房里去拿了一些点心来亲自送过来。
木兰见了才想起张家一家也没用过午饭,忙对他们歉然道:“你们也用一些吧,只顾着赶路,倒忘了你们也没吃过东西了。”
老张头夫妇拘谨的坐着,张七犹豫了一下就拿起一块点心塞在父亲手里,然后才给母亲和妹妹塞了一块。
木兰看着温和的一笑,张家人这才微微放松。
木兰就问这几年的收成和播种qíng况,又问,“我听你们的意思,那一片几乎都被李家所占,难道你们就都没想过告官?你们那一片独属于德庆县吧,你们的县令难道全然不知?”
张七低头,一路下来他也知道了,李夫人对这个并不避讳,因此诚实道:“我与几个伙伴去找过县令,但都没用,递了状子县令也不接,这次还是因为所占的地快要收成了,我们家正是青huáng不接的时候,就全指着收了粮食能吃顿饱饭,因此才与李才商议了一起到太原衙门里告,实在不行,就撞柱,好歹能给家里人一跳活路。”
木兰心一跳,不由绷直了背,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到衙门撞柱?”
张七缩了缩脖子,也知道此事一出对李家不利,但既然已经掰开了说,他自然也不会再缩头,所以他点了点头。
“这个主意是你想的,还是那李才想的?”木兰问道。
张七犹豫,木兰就承诺道:“我并不是怪你们,只是觉得李家有愧,竟然bī的你们……”木兰说着起身冲他们行礼道歉,“不管事qíng是不是李家所为,李江身为左布政使,为官不察,总是他的罪。”
张家一家慌的忙站起来,张七伸出手去又胆怯的缩回来,只能一个劲儿的摇手道:“夫,夫人,不怪您,不怪您。”
老张头夫妇更是差点给木兰跪下,还是张三娘上前扶住木兰,“夫人,还是查清事实要紧。”
此时,张三娘也怀疑起来,若李家像苏木兰表现出来的这样,根本不可能侵占民田,那以李家之名侵占民田的是谁?
当然,聪明的张三娘还是隐隐怀疑苏木兰在诓骗他们,可理由呢?
两家实力相差太大,苏木兰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们了。又为何要花费这么多的心思?
张七仔细回想了一下,道:“不是我想的主意,但也算不上是李才想的,那时候我俩都气坏了,我说要到衙门里告状,李才说官场向来是官官相护,我们只怕是告死了也没用,若想之前德庆县的县令那样只把我们赶出来还好,怕就怕遇到更凶的官吏,到时候进去了只怕就走不出来了,夫人知道,我上有老父老母,底下又还有个妹妹,全家就指着我一人,所以就犹豫了。”
木兰温和的看着张七,理解的点头,这无疑给了张七勇气,他更加坦白的道:“后来我们就各自回家了,但李才晚上又来找我,说他无论如何都要去告状了,大不了就撞柱,他若死了,衙门里怎么也要给一个说法,哪怕漏出些银钱来也够他媳妇治病买药了。”
“他是回家后又来找你的?”木兰看着张七的眼睛问,“那么,之后有没有找过你说过什么话?”
张七眼里闪过迷茫,“村里有货郎经过,这些人走过的地方多,见识也比我们广些,他们也说单纯去告状肯定不成,但闹出人命就不一样了,加上如今他们说李大人正在什么风口làng尖上,若是出了人命,肯定能清查,我们被抢去的地说不定还能回到我们家人的手里……”
“所以你们才坚定了要去撞柱告状?”
张七点头。
木兰若有所思,“那货郎是你们村走熟的人吗?”
张七摇头,“我以前没见过那个货郎,他也说了是第一次到我们村。”
老张头见木兰沉思,忙告罪道:“这孩子一说要去告状我就不同意,小老儿说句公道话,其实李大人算是好官了,之前我们家的日子过成那样,白天黑夜的累了五年才开出了五亩荒地,但李大人一来,只一年多我们就开出了二十多亩,以前村里的人一入冬就冻死不少,再到chūn夏jiāo际的时候又饿死不少,但李大人到了太原后,我们村就少有冻死饿死的人了……”
张母也在一旁讨好的点头。
张七和张三娘面上都不认同,但也不敢反驳。
在他们看来,李江以前的确是好官,但这两年也是李江bī的他们走到了绝境,在张七看来,那二十多亩地是他和父亲白天黑夜的开出来的,李江凭什么连面都不露一个就夺去?
除了他们家,村里一共六十多户,共四百多亩的地全陆续被李府一句话就转了契约。
张七不服气。
木兰看着这样的老张头和张母也感觉不到一点喜悦,她qíng愿他们生气,qíng愿他们跑出来把李江揍一顿。
因为曾经苏家也是这样,不管怎样被压着,爷爷都叫他们忍,父亲忍,母亲和奶奶也叫他们忍,当时还是孩子的苏文只能牵着桃子的手无措的看着他们,只有她,感觉着胸腔中的怒火,发不出来,更咽不下去。
所以在逃难的过程中她才会孤注一掷的去杀了吴君。
见木兰恍惚起来,张家人都有些无措,周chūn知道夫人走神了,就借着给木兰上茶的功夫悄悄碰了一下她。
木兰回过神来,qiáng笑一声,道“错了就是错了,李江所做的不过是他为官的份内事罢了。”
木兰很快恢复过来,没再给老张头夸李江的机会,问张七,“刚才你说的李才是什么人?”
张七也忙道:“他是李村的,认得几个字,比我有见识些,他家的地也全被占了,他从去年开始就想告官了,但一直被人压着,连村口都出不了。”
“被谁压着?”木兰寒着脸问。
“就是,就是被丁管事压着,他就管着李村那一带的田庄。”
“你们约好了去撞柱,可说了是什么时间?”
张七摇头,“只是约好了一起,但没约定时间,但左右也就这一两天……”
木兰只觉得心慌慌的,对周chūn道:“去把常义给我找来。”
张家人见状,也不由紧张起来,木兰冲他们勉qiáng一笑,“你们用些点心吧,不用紧张,我只是怕李才做傻事。”
常义和傅氏同时来到。
傅氏冲木兰行礼,疑惑的看了一眼张家人,“嫂子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木兰没理她,而是沉声对常义道:“你派三个人,即刻前往李村,将李才及其家人找到,立刻护送来太原,你再亲自去一趟衙门,就守在门口,若是看到李才,一定要看紧了他,不准他行短见。”
☆、518.第518章 家规
木兰转身对张七行礼,道:“事关人命,还请你仔细告知李才及其家人的面貌特征,也好叫常护卫尽快找到人。”
张七只犹豫了一下就点头了。
他和常义出去了一下,不仅将李才的面貌特征说了,连李村的村长及里正的面貌特征也说了。
傅氏在木兰提起李村的时候就是面色一变,有些忐忑的看着木兰。
木兰坐在主位上,等张七进来后才问傅氏,“梅庄与李村附近的田庄是谁的?”
傅氏身子晃了晃,眼里悲戚,缓缓的跪下,道:“是我与我堂姐的。”
木兰忍住砸她杯子的冲动,“除了这两处,你还在什么地方侵占了百姓田地?”
傅氏只觉得自己倒霉到了极点,但面对木兰的质问,她又不得不回答,“我还有三处田庄,至于我堂姐,我只知她在太原附近有四处……”
木兰再忍不住,将手旁的热茶泼出去,厉声问道:“也就是说,不止是太原,在其他处,你堂姐还用着李府的名义占了其他的地?”
“傅氏!是谁给你的胆子?李家的家规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傅氏抽泣的跪在地上,上前两步抱住木兰的腿,“嫂嫂,我知道错了,如今我除了李家再没去处,求求您,求求您!”
木兰失望的看着她。
早上她陪着孩子们有多开心,此时她就有多愤怒。
如果是在傅家的事发生之前,木兰说不定二话不说先罚她一顿,再把她打包送回傅家,让傅太太把她回炉重造一遍,这个时代,送回娘家才是最重的惩罚,关禁闭什么的都弱爆了。
但不行,傅氏才为了李江和傅家断绝,就算现在傅鸿还在太原,但真要傅鸿把傅氏带走,说不定他们再见只能见到傅氏的尸体了。
木兰是心硬之人,但也是心软之人,为了这些事,还不至于bī死傅氏。
何况,还有旭明荃哥儿荩哥儿,如果他们的母亲自尽身亡,以后他们肯定会恨李江,恨她以及李石,甚至下一辈的孩子中,都有可能成仇。
木兰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qíng发生。
所以,就算再失望,她也能咽下。
现在只希望所有被侵占民田的百姓愿意接受私下处理了,不然真闹出来,傅氏就算不死也能脱一层皮。
收到消息疾步往回赶的李江在门口停下,听着木兰对傅氏的怒斥,他晃了晃身子,墨香忙扶住他的胳膊,担忧的看着二爷。
二爷这几日一直在筹备粮糙,又要cao心朝廷要求的水利,加上二太太娘家的事,昨儿一晚上又没睡……
墨香担忧的看着李江消瘦的侧脸,一时也对二太太怨忿起来,这傅家怎么总是忙中添乱?
李江也只在门口停了半响,还是走了进来,他看了傅氏一眼,就上前跪在她身边,“嫂子,傅氏所为,您罚我吧。”说着深深的磕下头去。
张家四口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都有些慌张的站起来,相扶着立在一旁,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上前说qíng还是该狠狠的瞪李江。
木兰气笑了,“你以为我要做什么?让你休了她吗?你们倒是做了好人,恶人全叫我做了!”
“嫂子!”李江伤心的看着木兰,“您知道江儿不是这个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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