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蓝的沉默维持了三秒钟,这个时间衡量了她心中的天平。
然后她抬头,告诉石曼说:“是呀,我看到了。”
她回避着季豐的注视,又看见薄一天脸上的笑,她皱紧了眉别开脸。
这句话一锤定音,石曼的神情明显比刚才严肃太多。
她面容冷冽起来的时候,连那薄叔叔都算不得什么了,此时她郑重地命令季豐过来,向邻居道歉。
季豐没有作解释,他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路过季蓝身后的时候,她双手都微微颤了颤,被她平复下来,撕着巧克力的包装盒以做掩饰。
十三年来第一次明白,原来有的时候,撒给别人的谎言,却会最让自己心碎。
*
晚饭后,季蓝和薄一天心有灵犀似的,她去了院子,一抬头,果然看见小霸往站在二楼阳台上,把口香糖吹出一个大大的泡泡,侧眼瞄她。
那块破掉的玻璃已经被物业换上了一块新的,玻璃嘛,都长得一模一样,重新安在那里,就像从来都没破碎过。
玻璃可以如此修复,那么信任呢?
季蓝失落落地去了薄一天家。
“你今天做的很棒,我没看错你。”薄一天大发慈悲,长这么大,头一次自愿和人分享自己的东西。
他递过来一块拉丝的披萨,装好人道:“特意给你点的,知道你刚才没好好吃饭。”
季蓝扭开脖子,嘴唇紧紧抿着。
“面若冰霜。”
薄一天笑盈盈地形容道。
他把披萨放到自己嘴里咬了一口,说:“答应你的事还算数呢,放心吧。”
季蓝瞪着他,“你敢不算数试试?”
薄一天耸耸肩,从一旁桌上捞下手机,点了几下,把屏幕放到她面前。
“这是孙悦清的号码,你是要自己说呢?还是等我过两天好好给她细说一番?”
他笑笑,说:“你知道的,我编故事很有一套,保证编出一个感人肺腑的青梅竹马之恋,让她相信季豐心里一直念着位白月光,这不就打退堂鼓了?”
这番话对季蓝很有诱惑力,但她想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算了。”
薄一天:“?什么意思?”
季蓝起身,声音低落地说:“你自己玩吧,我不再和你狼狈为奸了。”
她说着就走开了,薄一天把抱枕摔到地上,很是不满:“喂!”
季蓝放下这件事,心里也放轻松了些。
强扭的瓜不甜,何况,她才多大,和季豐断然不会开花结果的,一切都是她白日做梦,痴心妄想罢了,传出去真要笑死人了。
*
季蓝做了亏心事,躺在床上看外面的月亮。
一声叹气,两声叹气……
唉。
晚饭她吃得很少,有点饿了,就到楼下找东西吃。
明亮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弥漫在屋子里,楼梯的扶手都覆了层凉凉的光。
用不着开灯,她走到餐厅,意外发现里面有人。
冰箱内壁暖黄色的光照着季豐的脸庞,鼻梁高挺,前额的头发遮盖了些同样浓黑的眉。
他穿着深灰色的睡衣,个头比冰箱还高出一大截,从里面拿出瓶装水,拧开。
季蓝见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连忙弓下腰,轻悄悄地往回走。
但是已经被季豐看到了。
他面朝着这里,叫她说:“过来。”
季蓝身形顿了顿,干笑着转过身来。
暗中,他一定看不清她不好意思的笑容,正巧,她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的笑一定太难看了,悄无声息地收起来。
季豐合上冰箱门,侧身倚在上面,他仰起下巴喝了口水,嘴唇没就瓶口,清水在月下泛着透明的光,落进他口中。
季蓝等他发落,他却迟迟地没开口。
她的手往身后,纠结地扭到一起。
“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帮薄一天撒谎?”
季蓝并不知道,下午她去找薄一天的时候被他看到了。
她打量着他的模样。
只有他们面对面讲话的时候,她刻意这样肆无忌惮、正大光明地看着他脸上的所有细节。
季豐眼睛很亮,不管任何时候,她没见过他动怒。
他平静的眼神,总是像在看仇人,也像看情人。
让人捉摸不透,才更有探究的欲望,她总是对他好奇死了。
季蓝没回答他,先问:“你不生气吗?”
“生气。”他言简意赅地说道。
季蓝尴尬了,讲不出话了。
她难道不是在自讨没趣吗?
季豐又说:“你还没回答我。”
季蓝抓抓耳朵,表情为难地说:“我没有帮他呀。”
她帮的是她自己,掩护她不能说出口的喜欢。
可是听到季豐耳里,他说:“你还在撒谎。”
那四个字触动了季蓝,她的自尊。
是啊,她又在撒谎了。
连自己都不愿接受的样子,就这样被他失望地指出来了。
她鼻腔呼了呼气,挺直了背,再一次掩护好自己。
“没错,我就要帮薄一天,谁让我讨厌你!”
看吧,她又撒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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