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打算去理姐姐。姐姐也没直接理她。而是让她的儿子甜甜地叫了一声小姨。姐姐有个好听的名字,许悦子。她在东吴路经营着一家代理店。全是手工做的家庭小用品。盏盏以前很喜欢去姐姐的店里,那时她还小。分不太清爱与恨。姐妹关系也很亲密。姐姐常跟她谈如何扩大经营。如何吸引顾客的销售方略。姐姐的理想好大,盏盏鼓掌喝彩,觉得自己是有亲情温暖着。后来她不再叫她姐姐。在别人面前称许悦子。好像从不认识一样,关系冷漠。她也不断反反复复问自己,姐姐只有靠男人才能成功吗?不管怎样,自从这个男人加入后,店铺的面积扩大了三倍,增设了顾客可以亲自动手缝制编织自己喜爱的小贴士。盏盏从此也跟姐姐两不往来,也不去她的店里,她觉得许悦子的店里到处散发着这个男人的气味。许悦子曾当面跟盏盏夸过这个男人不止一次,说他像一座山,那是晚上看他的背影的感觉。说的时候姐姐满是满足。盏盏抗拒姐姐走这条路,姐姐并不觉得什么,盏盏望望姐姐得意的假睫毛,心痛与恶心一齐发作。她将厚重的手推木门狠狠地摔开,发誓与许悦子决裂了。不盏盏顽固,而是她不喜欢杂质,不喜欢让男人来当粘和剂。她听底下的雇工私语,和许悦子好的那个男人的老婆住在庙里。
怪味豆
许悦子一点也没老。她是那种不容易显老又容易被老一点的男人瞧上的女人。盏盏直观告诉她:她不受欢迎。她把小孩往前推了推。盏盏突然大声吓,你来错地方了。小孩往后打了具趔趄。盏盏想拉住他又怕被许悦子识破她的软弱借题发挥,乘虚而入。她只能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这个孩子摔倒,小孩很坚强,一声不哭。许悦子也想速战速决,我把威威放你这儿两天,后天我准时来接他。你帮我看一下。盏盏说,凭什么?他又不是我的孩子。你把他带走,许悦子说,就两天。我去谈笔生意,不放心搁他一个人在家里。盏盏说,你这么有主意的人什么时候要靠我帮你,你可以去请人带,你不是现在很有钱吗?许悦子地动容地说,算我求你。盏盏生气地说,求我干什么,我又成不了你的靠山。你是方便自己和那个男人上床鬼混吧。别忘了他是你亲生儿子。你正好带着他早点受教育啊。许悦子也生气了,威威是你的外甥,你这么说这么做不怕给他心里留下阴影吗?呵,盏盏更大声地说,许悦子,我告诉你,别跟我示威撒泼。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话是可以这么不顾脸面地伤人。
当许悦子含泪摔手走后,这个小不点亦步亦趋地来到盏盏面前,拉着她的手,给她摸泪,尽管他还够不着。盏盏刚想呜咽,被这个小不点一弄,什么都云开见日月了。威威从小就没有爸爸。所以特别懂事,他和盏盏一样,是没有童年的私生子。盏盏和许悦子并无真正的血缘亲脉。但盏盏从记事开始,爸爸妈妈对自己很好,让她从不知道被遗弃的事情。威威出生后,盏盏和许悦子有了第一次大争吵,许悦子说你知道养一个孩子要多少钱吗?盏盏说。养不起为什么要生下来?许悦子冷哼一声,还是可怜你自己吧。你和他一样。盏盏一度苦恼不已,她只能顺天由人。到阴曹地府再去问父母亲吧。但她从小是堂堂正正和别人一样上学,小学,中学,大学,毕业工作。威威就不同,快两岁了才上了户口。姐姐未婚先孕。出力的人自然是许悦子交口称赞的背后的那座大山。
盏盏亲亲威威的小脸。拿毛巾擦了,牵着他的小手去买吃的。盏盏问他喜欢什么?他摇摇头。盏盏又问他平时吃些什么?他说了茄子青豆之类的。盏盏说,吃怪味豆吗?虾条,蛋卷,小姨拿给你看你喜欢哪样咱就买哪样。威威低着小嘴问,好吃吗?盏盏说,你妈妈一星期去学校看你几次?一次。威威老实地说。星期天回家吗?去妈妈店里。中午妈妈带我下馆子。盏盏觉得许悦子是在糟蹋这孩子。威威不该出生的。威威不能扔下不管,海澜不能不去管。况且是李海涵重托的事。也许改天睡大马路的人就是她许盏盏。她是真想把这件事去做好。哪怕真睡在玛卡的田间小路上。
盏盏怕在路上出其不意地碰见李海涵。怕她领着威威走着走着就碰上了李海涵那张不太爱笑的脸。她照常上班。威威去上学。放了学她下班去接。她真怕许悦子两天后踪影全无,她又希望威威永远别再见到她才好。她喜欢这个孩子,有些同病相怜的成份。但更重要的是,威威忽闪的眼睛活如一颗黑宝石嵌在她的心里。带出去,骄傲马上会让她发烧。
文筠,阿歪,红红都抢着抱威威。都争相在他面前讨乖。盏盏就跟文筠和阿歪商量,是否能帮她照顾威威,文筠一百个乐意,因为她还不懂照顾小孩的麻烦。她抢上去就把威威抱在腿上,霸占住了似的。阿歪故意取笑她,知道孩子怎么喂吗?文筠硬是不上当,你不是老师吗?盏盏就笑说,阿歪你也没什么经验啊,再说,你带我还真不放心。阿歪拍拍刚烫的发卷,怕我拐卖了他。盏盏说,怕你因材施教教坏了他。阿歪眼睛一转,凑到威威跟前,神秘兮兮地说,宝贝,阿姨带你去吃油爆河虾。就带你一个人。馋死他们。文筠和盏盏红红挤挤眼,要去都去啊,一个也不能少。凭什么呀?盏盏说,怕你就势诱拐未成年儿童。得了,我还着了你们的道了。红红和阿歪没打过交道,文筠拉了她一把,阿歪说,你们几个啃个虾尾巴吧。仨人就笑。总不能只啃个虾尾巴吧,还得啃个猪手吧。阿歪把威威从文筠怀里夺过来。文筠正累得手臂酸,但她嘴又硬,阿歪,你一定很会讨好你的客户吧。阿歪说,我可没你那么势利,我靠得是两脚的勤奋,我一个月跑断三双鞋。盏盏说,我可以作证啊。阿歪没撒谎。不过,她有点乐极忘形地说,有时使点小手段还是必要的。三陪吗?文筠酸劲又冒上来,这次太冲呛人鼻子。阿歪咚地将威威立地,像要打仗的斗鸡,盏盏忙上前站在中间,使了个眼色给文筠,文筠止不住,我说错什么了?陪吃陪喝陪跳,正当社交啊。她转到阿歪背后,对着这只剑拔弩张的斗鸡不示弱地说,阿歪,人心不正才会歪曲别人的好意的,我刚才只不过是随便了解一下你工作背后鲜为人知的苦衷,你这么大动肝火,怕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啊?阿歪将威威揽上怀,气冲冲地撂下她们,扭动着富有弹性的腰肢走了,盏盏点点文筠的鼻子,三个人偷偷地笑。一回头,阿歪真得不见,盏盏喊威威的名字,回头又见文筠和红红,无奈地笑,真是大意失荆州。文筠脑袋耷拉着,这个阿歪,存心。盏盏说,快找找。威威不能吃太多海鲜,吃多了拉肚子。三个人忙着急起来。当她们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路灯柱在原地集合时,红红眼尖,阿歪和威威就坐在她们背面的餐厅喝甜汤呢。威威从椅子上滑下来,被阿歪又摁住了,坐好。威威就说,我要上厕所。阿歪嘴一歪,得了,去叫她们吧。威威蹭得像猴子。在开门盏盏门接住了威威,小姨,给。威威挪开小小的掌心,里面有两只剥好的河虾。一只咬了一小口。威威,盏盏叫不出声。文筠笑嘻嘻地劝盏盏,行了,别演情深深雨浓浓了。威威,我吃一只虾好不好?威威马上把手掌合上,藏到背后。文筠噘着嘴说,盏盏,你最会笼人心。盏盏温厚地说,小孩子哪有那么多心计?他们就凭血亲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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