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慢慢走过来。先命人送环姐儿回去,环姐儿见眼前气氛不对,吓得不敢吭声,乖乖跟着丫头们走了。
沈夫人对沈大嫂说道:“你跟我过来。”婆媳二人便暂到了一间小亭子里,沈夫人坐下,看着沈大嫂问道:“秋儿送给环姐儿的东西。为什么不能要?她在你口中到底是什么人?”
沈大嫂吓得不敢吭声,沈夫人又拍桌道:“那日回府,秋儿和几个侄儿侄女说个话。我就看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就这么碍着你的事?”
沈大嫂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母亲心疼小姑,我也心疼我的女儿,小姑已然这个样子了。我怎能再让环儿和她走得太近了,坏了名声嫁不出去。”
沈夫人闻言大怒。一巴掌就扇了过去,骂道:“和秋儿走的近,怎么就坏了名声?你这妖言惑众的搅家jīng。”
沈大嫂捂着被打肿了的半边脸,一鼓作气地说道:“母亲何必自欺欺人,现在她还小姑独处不就说明问题了吗。我原就说错了,就算是环姐儿不与小姑走的近,只怕名声也已经坏了。小姑出了那样的事,仍被当成沈府的宝贝,这本身就说明了我们沈家对于贞洁的态度,这样人家的女儿,谁敢求娶?”
沈夫人只是定定地看着儿媳,也不说话,沈大嫂见了心里有些害怕,不过为了女儿仍是说道:“我知道小姑还是清白身子,如果仅为当年之事,我或许也不会阻止环姐儿,可是我没想到小姑竟然觊觎贤王,那可是她的亲姐夫,这样的品xing,我如何放心让女儿与她来往。”
沈夫人淡淡道:“yù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大嫂冷笑道:“这事可是儿媳敢空口白牙说的吗?当然小姑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儿媳也没办法。”
沈夫人点头道:“你倒是会往秋儿身上泼脏水,好,我不会教育女儿,我倒要看你以后能教出什么贞洁烈妇来。你回去吧,我会让秋儿和你以及你的女儿离得远远的。”
沈大嫂见沈夫人如此,心里越发没了底,只得犹犹豫豫地退下,及至快出亭子时,忽然一个念头映入她的脑中,她急忙停住步子,看着沈夫人认真说道:“儿媳知道母亲定有让父亲改立世子的本事,可是手心手背都是ròu,如果夫君丢了世子之位,等待他的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沈夫人淡淡笑道:“他是我的儿子,我焉能不心疼,世子之位是不能换,但世子夫人的位子是可以换人坐的。”
沈大嫂闻言,不啻耳边响起一声焦雷,直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嚷嚷道:“我无过错,你不能休我了去。”
沈夫人冷笑:“还说是什么门香门第的女儿,也不过如此,一点子事就惊慌成这般模样。你今日竟敢顶撞我,现在马上去祠堂悔过去。”
沈大嫂被沈夫人如此一说,头脑反冷静下来,休妻是大事,丈夫不在家,沈夫人一个人还真做不了这个主,她稳下心神,慢慢退出亭子,就有两个婆子上前带着她去了祠堂罚跪。
沈夫人静静坐在那里,老半天一动不动,丫头婆子们不由面面相觑,上前小心说道:“夫人,您还好吧,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沈夫人却脸色平静,起身笑道:“放心,我无事,我还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看不到秋儿有了好归宿我怎能瞑目。”
众人不敢吭声,上前扶着沈夫人回了主院。
再说雪柳回去后,少不得将事qíng经过说了,又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如今侯爷夫人都在,大少夫人竟然这般不将您放在眼中,这以后还了得。”
沈秋君初听雪柳之言,还是有些不以为意的。
前世她活得稀里糊涂的,如今重生后经过大姐之事,又知道祖母对自己的厌恶,对于大嫂的那点心思,她也是有些明白的,只是因为没有闹出来,她也就装作不知qíng。
况且这不过是个人观念的问题。沈秋君自然认为自己该好好活着,但大嫂或许觉得自己遭遇了那种事,就该以死明志,两个人的观点不同,都是自小根深蒂固的,也难让对方必须改为自己的观点,自此井水不犯河水地两不相扰也就是了。
不想,没过多长时间,又有小丫头来道:大少夫人与夫人吵了起来,被夫人一气之下关到祠堂去了。
沈秋君这才忍不住也来了火气,大嫂怎么也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小姐,又多年独当一面,人qíng世故方面定也做得不差,便是心里真看不上自己,也该面上遮掩过去,如今却连表面工夫都不做了,可见不仅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便是母亲也不值得她去费心讨好,果是有祖母撑腰,这胆子就肥了。
沈秋君叫过雪香来,让她去辛先生处说几句话,雪香认真听了,便忙出去了。
雪柳倒不忍心了,说道:“不会就因为我挑拨了这几句,就害得大少夫人要背个不孝的罪名吧。”
楚嬷嬷则道:“她与你那样说话,便知心里没将小姐当回事,如今又敢顶撞夫人,可见被老太太纵得无法无天了,不挫挫她的锐气,她还以为这沈家除了老太太就是她了呢。”
沈秋君叹道:“以前看大嫂也是个好的,怎么出去这几年就成了这个样子。”一边说着,便起身去看母亲。
沈夫人见女儿来了,笑道:“我可没你想的那般小心眼,她还气不着我。”
沈秋君忙笑道:“母亲到底是上了年纪的,还是让辛先生看看的好。母亲可别大意了,有时这人被气着了,表面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却不知极伤心肺的,若是早日查出来,也好早早保养,别再受劳累,也不能再动肝火。”
沈夫人眼神闪了闪,指着女儿笑道:“也罢,就依了你吧。一辈子了,都没能暖过她的心来,我也就不再指望了。”
一时丫头们都散了,沈夫人看着女儿问道:“你大嫂总是忤逆于我,你说将她休了如何?”
沈秋君摇头,说道:“祖母不会同意的,大哥也不会同意的。环姐儿如今也是十岁的大姑娘家了,如果大嫂被休,她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珂儿与纬儿还太小,又占了嫡长,必会成为继母的眼中钉ròu中刺,如果母亲接过来养活,一来母亲年纪大了,jīng力跟不上,二来,只怕他二人心中有怨,到头来反养了两个白眼láng。依女儿之见,经此一事,大嫂也会有所收敛的。”
正文 第一四七章 陈年积症
沈夫人听了女儿之言,也不由叹道:“我当时是真恨不得立时就休了她,可后来又心疼那几个小的,如今也只能吓吓她了。”
沈秋君又和母亲说了会话,这才回到自己院里,雪香已经回来了,笑道:“辛先生已经答应帮忙了。”
沈秋君点头,暗叹这家里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下来。
过不多时,沈老太太便带着程秀梅赴宴归来。
当听说沈大嫂因忤逆沈夫人被关,老太太倒不好直接命沈夫人将人放出,只是说道:“以后英儿承了爵,她就是侯夫人,惩罚也要有个度,不然以后让她如何立威掌管沈府?”
沈夫人听了心中冷笑,如今自己已是侯夫人,也没见婆婆就给自己脸面了,便以“无规矩不成方圆,身为一府主母就该赏罚分明”为由,仍是让沈大嫂跪在那里思过。
一来老太太也确实有些累了,二来她婆媳二人闹得越凶,对于她来说,则是越有利,便暂且撂开手回了chūn晖院。
程秀梅则少不得陪了婆婆身边,沈夫人笑道:“宫里不比家里,要处处小心谨慎,这一天下来也够你累的,你不必陪我,还是回去休息吧。”
程秀梅这才告辞回去,然躺在chuáng上,脑中却浮现出祖母在皇宫的chūn风得意。
今日她本以为祖母会说些婆婆的坏话,以挑拨拉拢,可是通通没有,这倒是让程秀梅心上一阵轻松。
等到了宫里,齐妃亲自在宫外迎接,之后皇上也来陪着用了点东西,对着老太太态度极为和蔼,毫无上位者的威严。
程秀梅见了不由暗自艳羡,身为臣妻。能在皇上皇妃面前如此有体面,不枉此一生了。
以至于回到家里,程秀梅仍沉浸在那种羡慕当中,她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便起身yù寻人说话,这些与丫头们说了也无趣,于是便来找沈秋君。
沈秋君也想知道她今日出去的qíng况,急忙接了出来。
程秀梅想了想,便问起大嫂到底为何冲撞了母亲。
沈秋君虽已猜到是因为自己,不过这事不好说不出口。而且母亲身边的人也定是守口如瓶的,便道:“母亲将账册jiāo于她,她有些信不过母亲。要账物查实一遍,母亲虽向来是好xing子,可这受不得这样的委屈,这才二人大吵了一架。”
程秀梅不由惊叫着掩了口。因为此事太蹊跷,只说忤逆冲撞。却没个正经的说法,她也曾让人暗地里打听了一下,倒是隐约听说是账目的问题,如今听沈秋君一说,这才算明白了。
她心里不由暗自嘲笑大嫂,现在沈府的虽说老太太地位最高。但是真论起主母来,却是婆母,这府里的银钱。说白了还是公婆二人的,大嫂还没成为侯夫人呢,不过管几天家还就真当自己是沈府女主人了,真是可笑可叹。
想到此,程秀梅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大嫂哪来的胆子敢查婆母的账,怕是听说自己之前管着家。担心自己在其中捣鬼,这才会有此一说吧。
本来程秀梅还因对大嫂有些兔死狐悲,这次过来也是想劝着沈秋君帮大嫂说几句话的,如今想过那个弯来,立时歇了那个心思,只是说道:“也不怪母亲生气,她老人家一生cao劳,对我们这些做儿女的真是掏心掏肺,不想如今却被大嫂质疑,不提她老人家心酸,我听了都替母亲心寒。”
沈秋君闻言不由垂下含笑的眸子,饮一口茶,说道:“也是日久见人心,大嫂以前也是个好的,也不知为何,越是历练,倒越反不如从前。算了,我们不要提她了,母亲自会处理的。今日二嫂在宫中过得可好?”
程秀梅便说了在宫里的事,又笑道:“我当时见到皇上,吓得出了一身的汗,是头也不敢抬,话也不敢说,想起以前妹妹竟敢在皇上面前使鞭子子,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秋君忙道:“当日为了清白,小命都快要保不住了,哪里会想太多,况且当今皇上是个贤明君主。”
程秀梅便又讲了老太太在皇上面前那独一份的体面来。
看到程秀梅一脸神往的样子,沈秋君笑道:“祖母是个有福气的,她在皇上面前的体面,我们是不要想了。”又悄声道:“那可是父亲拿鲁地十数万将士以及他的忠心不二和数次冲锋陷阵,再加上曾救过先皇与当今皇上才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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