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冷笑道:“皇上日理万机,皆是军国大事,我便是被人打死了,他也未必能知道,别人越发的不管不问了,你们府上担个除bào安良的名声,岂不是更好。”
一席话说得院里众人噤若寒蝉。
沈秋君便沉了脸,说道:“六爷还是别在我家了!你敢说,我们可不敢听不敢想!在你眼中难道就没有一个好人了吗?想想都让人害怕,你还是离了这里吧,万一不小心未如了您的愿,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不说,连原因都还不知道呢,岂不是冤了!”
六皇子便上前拉着沈秋君的手,笑道:“天下怎么会没有好人呢,玉姐姐就是大大的善人!别人得罪了我,自然该死,但是玉姐姐永远都不会得罪我的。”
众奴仆皆死死盯着六皇子的那只手!
他虽年纪比小姐小很多,可也算是个少年了!
沈秋君也有些恼怒:这算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自己被那样一个yīn狠的人认可,是该喜还是该怒?
沈秋君一把甩开六皇子的手,把眼睛向旁边一斜,冷笑道:“我竟不知我还有这样大的脸面呢,可真当不起,六爷还是把我与众人一般看待吧!”
六皇子见沈秋君果然生了气,也有些不高兴,嘟囔道:“我好心怕你们麻烦,倒一点都不领qíng,罢了,一件衣服而已,愿洗愿补随你们高兴!”
沈秋君也气笑了,自己是为了他衣衫整洁好见人,此时倒似领了他多大的恩qíng。
沈秋君冲雪柳点点头,让她去寻件衣服,这时却惊见六皇子随手将腰带解了,正准备脱外衣!
院中丫头们见此不由惊呼一声,俱都红了脸,垂下了头:一位少年就在眼前宽衣解带,她们哪里见过这样香艳的qíng形!
便是常来的二公子,哪次不是衣饰整洁地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楚嬷嬷仗着年纪老些,一步上前,拉住六皇子,怒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等事?”其实她想说的是,你怎么能在此污了小姐的眼!
六皇子讶然:“我不脱下来,你们怎么洗补?我又不是光着身子,我里面穿着中衣呢!”
与众人感到被羞rǔ不同,此时沈秋君看向六皇子的眼中,便有了怜悯。
六皇子果然是够奇葩的!
齐妃母子的放养策略很成功!
六皇子的母亲再是顶着“天子之母”的名头又能如何?
这么一个连最码的礼仪廉耻都不懂的人,如何做得一国之君呢!
六皇子虽然不轻易相信任何人,然终究年纪小,免不了会着了人家的道。
但人长大了,心眼也多少会跟着长点,所以六皇子到底是反了贤王,投靠了太子,可是他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
六皇子还在与楚嬷嬷拉扯,沈秋君笑道:“让他脱下来吧,权宜之计!况且他年纪又小,还是个孩子呢,你们赶着拾掇好了,再穿上就是了!”
楚嬷嬷这才接过六皇子的外衣,jiāo给雪香拿到房中去修补。
若不是怕这大红色扎了小姐的眼,她非等雪柳将衣服拿来,才让他去屋里换下来。
六皇子见众人皆是不一脸的不自在,只沈秋君眼角含笑,便笑道:“一个个穷讲究,还是玉姐姐好!”
沈秋君看着六皇子,轻轻说道:“呆子!对你笑的人,不一定真就对你好,反而骂你的人,才有可能是真的关心你!只一味纵容,有时才是最可怕的算计!既让你惹了众怒,又能得了你的感激!”
六皇子不以为然地笑道:“我大小也是位皇子,谁能算计了我去!”。
沈秋君摇头,却又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穿大红的鲜艳衣裳呢?”
六皇子神qíng一滞,笑道:“红艳艳的,就如鲜血染就一般,穿在身上多好看啊!齐妃也不许我穿红衣,说我不该穿红,我偏不如她的意!你们女子不也都很喜欢吗?倒是玉姐姐怎么总喜穿素淡的呢?”
旁边人都打了个寒噤,这是什么比喻,太恐怖了!
唯有沈秋君眯了眼。
前世六皇子与齐妃母子不合,总是爱与他们唱反戏对着gān,想让他往东,只管说让他向西就行了。
她原本以为贤王因为恼怒六皇子觊觎李瑶琴,这才放出风,说六皇子不仅长相肖似女子,亦喜欢做女子打扮,并因此引出一些事来。
原来贤王早就已经开始要把六皇子往斜路上引了!
此时蓝色天空上正飘着朵朵白云,是那样的圣洁美好!
沈秋君不由说道:“是像血一样的红艳,却不知血喷洒出来时,是那样的肮脏污秽和邪恶!”
六皇子怔怔看着沈秋君,轻声说道:“血是肮脏的,但它喷洒出来,染红了衣衫时,却是天底下最美的画面!”
楚嬷嬷听了,凉气直由脚底升起,再看她二人如魔怔了一般,只管谈论血的喷洒,忙上前对六皇子笑道:“六爷,您的头发有些乱了,不如让奴婢帮您理一理!”
六皇子看一眼楚嬷嬷,便笑着走到沈秋君,央求道:“玉姐姐,帮我理一理下头发吧!”
这下沈秋君也不由倒吸一口气了,这是把自己当丫头使呢,还是当老妈子用!
真应了那句给三分颜色就开染房的老话了。
自己不过是看他可怜,年纪又小,知他活得也不易,便把前世的过往丢下,给了他一点好脸色,就如此蹬鼻子上脸了!
沈秋君本想沉下脸来训斥他一番,可看到他一脸祈求的小脸,心下一动,便笑道:“帮你也是可以的,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六皇子忙笑道:“别说一件事,便是十件百件都依你!你快说吧,是什么事qíng?”
第六十一章 不明之火
沈秋君笑道:“我还没有想好,等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你吧!就怕你到时赖了账!”
六皇子忙道:“不会的,我定不会对玉姐姐失言的。”
这话倒也不假,前世他虽是个小人,对自己倒还真没失过言。
今生也不知是个什么qíng况,得到一个小人的承诺,也为将来得一些保障吧。
沈秋君前世也曾帮桂哥儿梳过头,所以帮六皇子梳理头发,倒也不算是难事。
此时六皇子还是总角之年,沈秋君先在他头顶束了一个小发结,又拿头巾轻轻束了发,然后拿梳子帮他细细梳了耳前脑后的垂髫。
在这个过程中,六皇子只闭目不语。
沈秋君从镜中看到他一幅享受的样子,心底不由又柔软几分,收拾妥当,轻声道:“好了!”
六皇子睁开眼睛,颇有些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梳妆镜前。
沈秋君由丫头们服侍着洗了手。
六皇子端茶问道:“我方才在前院看到有个姓辛的老头,玉姐姐请他来做什么?”
沈秋君说道:“听人说,他医术极高,请了他来,准备荐给大姐!”
六皇子点点头,又说道:“若是真有些本事,怕是要跟着去庄子上了,他那孙子白在府里也没趣,倒不如让他家去算了。”
六皇子可真是闲吃萝卜淡cao心了!
如果老辛头真被大姐认可,她怎会留下辛学厚这个质子,由得别人来拿捏呢!
沈秋君淡笑道:“若是老辛头真得了大姐的青眼,定会连他孙子一起带去庄子上的。还请你看在辛公子身体病弱的份上,不要难为于他!”
六皇子听了,心中倒是安定了许多。
在他的心里,沈秋君只关心她的家人和自己就够了,别人哪里值得她去白费力。
六皇子冷哼道:“我闲得没事了,去欺负个病秧子!你不用担心他,我会在庄子照顾他的!”
这时小成子与雪柳一道回来了。
雪柳先上前回道:“二公子前几年的衣服早就送了人!只得拿了一件他去年的衣服,幸好还没曾上身,一会改了,应是可以穿的。”
六皇子听了,摆手道:“这么麻烦!不必改了,我这样就很好,等下午回去,再穿我那套就行了。”
小成子去还东西时,被沈昭宁院里的丫头指桑骂槐好一顿说,心里也有火气,便忙说道:“爷说的对!我们爷什么时候穿过去年的旧衣,还是别人的!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不把我们爷放在眼里!”
众丫头婆子都皱了眉头。
六皇子便一脚踢过去,见小成子已经躲开,不由笑骂道:“也不看这是在哪里,只管胡乱咬人!玉姐姐这里不同别处,都是自家人!”
小成子忙笑着打嘴,连声道:“小的不会说话,还是三小姐饶命!”
沈秋君见不得这等惺惺作态,正好此时雪香已经把六皇子的外衣修补好,正准备拿去给婆子们去浆洗。
沈秋君忙喊住她,笑道:“先不必洗了!太阳底下晒一晒,拍打一下就gān净了!”
又对六皇子笑道:“一会就要去前边吃饭了,洗了定gān不了,也没有你适合穿的衣服!”
若是他这个样子走过去,大家都尴尬。
沈秋君此言一出,小成子心头不悦,这也太将就了吧,有把自家爷放在眼中吗?
不过,他只是心中发发牢骚而已,谁让公子就与沈三小姐亲近呢。
六皇子倒是不当回事,笑道:“实在不行,我就不过去了,只要玉姐姐在这里陪我吃饭就行!”
眼见沈秋君面呈不快,六皇子知道自己说话造次了,便讪讪笑着,走到院中,自雪香手中接过衣物。
小成子忙走去,就这么站在院中,帮着六皇子穿戴整齐了。
真是一对行事不拘小节的主仆!
沈秋君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老辛头应该已经给姐姐把了脉了,也该过去看看qíng形了。
沈秋君见六皇子穿戴整齐,便道:“现在去前边吧。”
六皇子知道磨蹭下去也没意思,便点头大步向外走去。
沈秋君带着丫头沿着廊子向外走,不提防廊中挂着的那只小雀儿,此时却呼扇了一下翅膀,沈秋君恰好走到旁边,见扇了些灰尘下来,忙一边躲着,一边大叫道:“怜儿!”
六皇子此时正要跨出院子,乍听得沈秋君的惊叫,不啻于一声响雷炸在他的耳边,全身的血液便似瞬间凝固了一般,不由僵硬地收回迈出的步子。
楚嬷嬷等人忙上前查看,询问是否被灰尘迷了眼,又叫人去备了水。
沈秋君笑道:“没事,就是被它唬了一跳,幸好我躲得快,倒不曾有灰尘落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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