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一怔,看向大李子,大李子忙道:“荣常在说的是,昭妃娘娘亲自去了一趟。”
荣常在从皇帝手里接回帕子,心里揣摩着他的心情,悄悄回眸看了眼,果然见皇帝若有所思。
但这之后,彼此一整夜,都不再提昭妃。
隔天便是除夕,宫里头人多热闹,董答应和荣常在便在自己的小院里躲着,不敢随意走动怕遇见外臣,待得乾清宫摆宴,才要出门。
自然也有人往二位的院子里送节礼,姐妹俩坐在暖炕上分拆礼物,说着宫里的事,提到昨夜昭妃顶着夜色去查看火情,董答应惊讶地问:“你当着皇上的面提了?”
荣常在颔首:“我故意提的,我知道,很可能会惹皇上不高兴,但敬重上位的妃嫔,是我们的本分。”
董答应轻声道:“姐姐也知道,皇上不喜欢昭妃娘娘?”
荣答应说:“咱们好歹是皇上的枕边人,这点情绪还看不出来吗,昭妃娘娘能有体面和尊贵,不过是因为她娘家尊贵,但也因为她的出身,皇上多有忌惮。”
“那么姐姐何必提起,我们对娘娘的尊重,摆在平日里就是了。”董答应道,“难得皇上对我们诸多眷顾,咱们要珍惜啊。”
荣常在摇头:“傻妹妹,过了今晚,就是康熙七年,皇上又该选秀了,越往后,咱们只会越来越老,分到的恩宠越来越少。可我们还要在宫里活下去,就算不为我自己,我也要为承瑞想一想。帝王恩宠于我们,不过是一夜云雨,我们没资格吃醋,没资格挑理,甚至没有资格争,要活下去,靠的是人缘、是能耐,是上位的娘娘们,能放我们一码。”
董答应怯怯地问:“姐姐,怎么了?”
荣常在说:“昨晚看着皇上若有所思的模样,才突然明白,咱们在他枕边,并不仅仅是个女人这么简单。”
只听门外头吉芯喊道:“主子,科尔沁送礼物来了。”
二人忙出门来迎接,果然科尔沁也是有心,今年荣常在生了大皇子,她的礼物比起董答应,更厚重一些。
送礼的人则补了一句说:“荣常在,董答应,这不是慧格格的礼物,请不要记错了。”
二人面面相觑,问:“那是太皇太后,还是太后的?”
这些礼物,是雅图亲自带回来的,入冬后,玄烨再三写信,请姑姑回京城小住一阵子。
这一次,雅图终于答应,并和侄儿商量好,在除夕夜给母亲一个惊喜。
玄烨和舒舒早就发现,皇祖母虽然人前谈笑风生,总是抖擞精神应对朝政的麻烦,可背过人去,还是会伤心难过,会思念远方的女儿。姑父去世后,皇祖母更是不安,日日夜夜都惦记着她可怜的孩子。
今日雅图悄悄进宫,连苏麻喇都没惊动,最先见到的,是来接自己的帝后。
玄烨拉着皇后的手进门来,兴冲冲地搀扶起行礼的雅图,介绍道:“姑姑,这就是舒舒。”
“参见皇后娘娘。”雅图欲行礼,舒舒上前扶着道,“姑姑不要见外,哪有向侄媳妇行礼的道理,这里又不是金銮殿。”
玄烨在旁笑着:“姑姑,舒舒还是个小孩子,您别当一回事。”
多年不见,小玄烨长大成人,连阿哥都生了,雅图不记得自己曾经是否见过索尼家的孙女,但此刻一瞧,容颜美丽气质大方,更要紧的事,玄烨对她的喜欢,从眼角眉梢溢出来。
“娘娘,皇上待您可好?”雅图笑道,“他小时候脾气坏,倔强又固执,不好伺候。”
舒舒得意地看了眼玄烨,在他“威胁”的目光里,笑道:“皇上待我可好了,姑姑,您路上累不累?”
这一年一年,孩子们长大成人,皱纹也爬上了雅图的眼尾,失去丈夫后,她曾一蹶不振、悲痛欲绝。此番要回京见母亲,雅图很紧张,生怕自己看起来比额娘还老,老去并不可怕,但她不愿母亲为自己伤心难过。
“皇后娘娘。”雅图道,“眼下京城里,时兴什么样的发饰衣裳,我想穿回旗服,打扮得精神些。”
舒舒道:“姑姑,我和皇上早有准备,但您不提,我也不敢提。姑姑,坤宁宫里都预备好了,您坐我的轿子过去吧。”
入夜,乾清宫大宴,玉儿带着儿媳妇,在皇帝皇后的簇拥下入席,接受群臣拜贺。
从盛京到紫禁城,每年每岁,无数大宴小宴,其实任何珍馐佳肴鼓乐歌舞都早已勾不起玉儿的兴致,不过是陪着孩子们热闹热闹。
年岁渐长,一面怕寂寞,一面又嫌吵闹,可身份地位让她不得不年复一年的强颜欢笑。
一曲终了,御膳房呈膳,上百个宫女鱼贯而入。
精美的菜色送到眼前,只见灵昭款款起身,向太皇太后与皇帝诸人道:“这一盘龙凤呈祥,选鳝丝与鸡丝同烹,集水陆之鲜,是御膳房新来的御厨所创。他来自江南,制菜精致口味新颖,臣妾特地选他为此次除夕宴主厨,想给太皇太后、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尝个新鲜。”
玉儿笑道:“怪不得今年的菜色十分新鲜,昭妃有心了。”
玄烨在一旁道:“为了皇祖母能吃一口和脾胃的饭菜,昭妃事必躬亲,日夜费心,皇祖母,您可有什么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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