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儿抬头看苏麻喇,见到她眼底的无奈和担忧,心下一软,垂眸道:“知道了,你看着办,送去吧。”
苏麻喇松了口气,先小心将糖果收起来,再来给大玉儿倒茶,她轻声道:“是皇上的心意,且皇上知错能改,不欺负女孩子,这不都正是您所期待的吗?”
“我是怕那边有什么想法,你知道的,现如今他们就在算计皇上将来大婚的事,科尔沁巴不得将孟古青直接送进清宁宫。”大玉儿揉了揉酸痛的额角,叹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如今才知道,我要死要活地为了雅图的事和皇上闹,他当时是多无奈多为难。我知道你觉得我待福临太严格,可苏麻喇,我骂他打他纠正他,怎么都好过让大臣在背后指责他嗤笑他,他现在是皇帝,不是九阿哥了。”
苏麻喇低下头道:“那皇上也不是心甘情愿……”
大玉儿冷酷地打断她的话:“这是他的命,就像雅图一样,生来富贵,可责任也同时在肩上,他的姐姐能顾全大局,为了朝廷为了爹娘带着笑容嫁去远方,他如今成了九五之尊,万万人之上,他有什么可委屈的?”
殿内一时清静,苏麻喇不再言语,将玉儿面前的茶,又换了一盏,可大玉儿却局促不安地,打开茶碗盖又盖上,不知是要喝还是不喝,之后索性在窗下来回踱步,浮躁极了。
“这话,你听过就是了,咱们俩之间说说。”大玉儿长长吐了口气。
“其实您说的这些话,都是雅图格格的委屈,都是皇上的委屈。”苏麻喇红着眼睛道,“您比任何人都心疼自己的孩子,倘若可以不这样,您一定不会让他们走现在的路。可世上没有如果,偏偏什么事儿,都落在您和孩子们身上。”
大玉儿大口喘息着,压着心中的疼,好半晌才缓过来,对苏麻喇道:“有姑姑和你宠着,我瞧着多尔衮也不大狠心的样子,他不会受太多委屈。就让我来唱黑脸,让我来管束福临。我是亲娘,他是我身上的肉,这辈子分不开的。”
“格格,皇上很懂事,您偶尔也要听听孩子的想法,听听孩子怎么说。”苏麻喇道,“您总不让皇上说的话,皇上将来就什么都不说了,就算是亲生骨肉,也……”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有你在吗?”大玉儿走上来,拉着苏麻喇的手,“我给四个孩子做了十几年的额娘,可还是头一回做皇太后,苏麻喇,你多帮帮我。”
这日傍晚,估摸着福临要下学,大玉儿带着苏麻喇来等儿子,福临一见母亲就高兴,本想像从前那样飞奔向额娘,可才跑了两步,就想起自己如今是皇帝,不是九阿哥了。
但大玉儿听了苏麻喇的劝,主动蹲下来张开怀抱,冲儿子笑悠悠的。
福临面上一喜,乐呵呵地扑进额娘怀里,骄傲地说:“额娘,今天我把所有的书都背出来了,先生都夸我了。”
玉儿抱起儿子,赞道:“皇上这么棒,皇上啊,额娘有件事要求你,只有皇上能为额娘办到。”
福临扬起小脸:“额娘只管说,朕可是皇上了。”
十月初时,昔日皇太极为女儿们开的书房,又重新办起来,尚未出嫁的格格们再次回到书房,在圣母皇太后的监督下,每日要念两三个时辰的书。
但这表面上看来,是后宫女眷无所事事下用来打发日子的闲事,可渐渐的,就有人意识到圣母皇太后的用意。
大玉儿自己也在书房念书,打着为格格们挑选先生的名义,正大光明地接见了许多文武大臣,明面上看着两宫太后不干预朝政,可事实上,有什么事,休想瞒过圣母皇太后。
这书房,本就是先帝创办,前朝大臣非要对着来,不占理也没底气,且新君即位以来,两宫太后不曾对朝政提过一个字,权臣们就是想捉把柄也捉不到。
如此,玉儿大大方方地见了许多她想见的人,从他们的口中,了解各国形式,清楚大清眼下的实力。
而多尔衮从不避讳与玉儿谈起朝政,昔日他曾羡慕皇太极何以和玉儿谈古论今,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一天,纵然彼此的身份依然隔着千山万水,他也满足了。
这一日,在范文程的引荐下,明朝降将洪承畴,第一次见到了圣母皇太后,大玉儿以礼相待,半句不提昔日劝降之事,与他侃侃而谈,问明朝边境时下的军事实力。
“吴三桂是一员悍将,但手下兵力不足,眼下只是大清没有攻过去,他看着像是还能守,真到了两军对峙的时候,不足为惧。”洪承畴坦率地说,“不过,另有隐忧……”
玉儿蹙眉道:“洪将军是说,李自成?”
洪承畴惊愕地抬起眼,看了看边上的范文程,范文程却一副是他少见多怪的不屑,示意他继续认真地听太后说。
大玉儿神情凝重:“我听睿亲王的意思,是要等李自成攻入北京后,我们正式发兵入侵,那个时候,明朝恐怕已亡,而李自成也耗得差不多了。但眼下听洪将军的意思,是不是担心吴三桂到时候没了朝廷支持,无力孤军作战,就会想重新给自己找个主子,若是投靠了李自成,对大清而言是个麻烦。”
洪承畴抱拳道:“臣深知明廷无情,离家作战时,将妻儿老小都遣送藏匿,才能有今日,可以安心在这里与太后谈论兵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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