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了那一步,生死有命。”玉儿倒是淡定得很,对范文程笑道,“日日提心吊胆地活着,活一辈子也是苦,不如恣意潇洒些,福临已经很辛苦,别再吓着他。”
“是。”
“如今你抱病在家,反而要事事小心,今年要动工修建太和殿了。”玉儿含笑道,“我和先生的约定,从不曾忘。”
范文程怔怔然,随后离席俯首,向皇太后行大礼:“求太后保重。”
这五个字,玉儿知道,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意义,生和死,还有,她布木布泰的名声。
大玉儿冷笑:“先生是担心天下人污蔑唾弃我,还是担心我自己把持不住,委身下嫁?”
范文程的脑袋,死死地贴在地砖上:“臣不敢。”
大玉儿起身来,背对着他:“先生想说什么,只管说吧。”
范文程含泪道:“只怕太后娘娘身在内宫身不由己,只怕您为了保全皇上和江山,到最后不得不……”
大玉儿却问:“倘若我愿意呢?”
范文程猛地抬起头。
大玉儿再重复:“倘若我愿意?”
范文程眼眸通红地看着这个美丽而勇敢的女人,再叩首道:“臣誓死追随太后和皇上。”
大玉儿走来将他搀扶起,对范文程笑道:“我与先生是君臣,是师徒,也是朋友,若不然也不会把话说到这份上。先生只管记着,我这辈子,不会再委屈自己,往后你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必担心。天下人要说,尽管去说,他们有本事,就来和我换一换位置。”
范文程离开时,遇见齐齐格进宫,身后宫女捧着食盒,她亲手做了点心来给太后品尝。
看着向自己行礼的男人,齐齐格笑道:“许久不见,你气色不坏,改天是不是能上朝了,王爷十分惦记你。”
范文程谦卑了几句,没有和齐齐格多打交道,便是离开了。
玉儿亦是大大方方:“你来的正好,我刚好饿了。”
齐齐格入宫陪伴太后,如今走的路虽然远了,气氛感情还是像从前一样好,只是家里有了多尔博后,不论如何看在豫王府的面上,她也不能不费心教导,于是不能像从前那样,想来就来。
“男孩子不好教,我急了真想打他,可又不是我的儿子,也不是多尔衮的崽子。”齐齐格抱怨道,“敢情像后妈似的,缩手缩脚。”
“那就索性像后妈似的,狠毒一些?”玉儿说,“把他们下个半死,回头把孩子再要回去。”
齐齐格大笑,险些将点心呛着:“就是要来见你才好,只有你能哄我高兴。”
可话音才落,面前的点心还没吃完,多尔衮就急匆匆来了书房,倒也不介意齐齐格在身边,急匆匆地问玉儿:“范文程是不是告诉了你,李成栋在嘉定屠杀?”
齐齐格在一旁笑:“您这语气态度,赶紧坐下慢慢说,是和太后说话吗?”
多尔衮冷静下来,大玉儿让齐齐格给她的男人倒茶,她坐在桌后道:“在范文程来之前,我就知道了,托你的安排周到,如今外头的事,我和姑姑不比你们知道的晚。”
多尔衮这几日都在京郊,每日天黑了才回家,齐齐格也好些日子没正经和他说话,此刻趁端茶的空档,给自家男人递个眼色,叫他别急。
多尔衮喝了茶,说:“太后必定又要怪我,没约束多铎,但江南相隔千里,我的命令朝廷的命令,也要来得及送达才是。也正因为离得远,江南的人才有恃无恐,以为我们永远打不过去。”
大玉儿淡定地说:“李成栋是汉人,这桩事,是汉人杀汉人,他们必然憎恶朝廷,可也一定挑起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南明余孽,李自成残军,民间反清势力,他们的目标虽然都是我们,但也各自为营,为利益所缚,我们该加以利用这其中的矛盾。”
多尔衮沉声道:“敢问太后,这是范文程说的?”
大玉儿一笑:“当年先帝也总爱问这句话,在你们眼里,我终究不过是个学舌传话的?”
多尔衮忙起身:“臣不敢。”
玉儿道:“齐齐格,你告诉他,怕是多尔衮只信你。”
齐齐格把自己的男人按下去,嗔道:“你这些日子太忙,嘉定的事早几日就传来了,我就怕太后误会,进宫多嘴说了两句。你可别急着先怪我多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方才那番话,我和太后早就商量过了。”
多尔衮微窘,垂下了眼眸。
玉儿道:“我和齐齐格有个主意,就怕你觉得我们多事。你若觉得合适,快马加鞭地送去告诉多铎,可又怕多铎不肯听。”
多尔衮看了看妻子,又看向玉儿,道:“请太后示下。”
玉儿肃然道:“李自成已是苟延残喘,多铎找到他,要杀他易如反掌。你告诉多铎,不论他用什么法子,不论是谁杀了李自成,传出来,要说李自成是叫他所藏匿的当地百姓所杀,因他昔日路过当地曾暴虐对待百姓,如今遭百姓复仇。要把李自成的死,推给汉民自身,变成他们自己的矛盾。”
多尔衮道:“太后所言极是,待臣与其他人商议后,立刻给多铎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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