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总管待你们好吗?”元曦问,“你们也孝敬他银子了?”
小泉子和来旺互相看了眼,低头道:“主子息怒,奴才们也是身不由己。”
石榴将一碗解腻清火的麦芽茶递给小姐,不屑地说:“您别怪他们,这紫禁城里,还有敢不孝敬吴大总管的?大概只有苏麻喇姑姑了。”
“连你也?”元曦眉头紧蹙,“这宫里,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奴婢给的只是小恩小惠,他脑袋也清楚,咱们屋里的人不一样。”石榴说,“我就当打发哈巴狗了。”
元曦道:“长此下去,乱了纲常,岂不是要重蹈前明覆辙,难道我大清也要开个什么东厂西厂不成。”
石榴劝道:“皇上那么喜欢吴良辅,奴婢说句不恰当的,只怕比喜欢您还喜欢吴良辅。吴良辅不仅能替皇上摆平宫里的事,连宫外的事,朝堂的事儿都能摆平,您成吗?所以啊,可千万别去硬顶吴良辅,不会有好结果的。”
元曦咽不下这口气,可她也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对付吴良辅,就连太后都曾告诫她,不必和吴良辅为敌。
小泉子轻声道:“宁嫔娘娘为了能照顾好二阿哥,给吴总管和阿哥所的人送了不少东西,听说翊坤宫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宁嫔把什么都省下,为二阿哥打点。”
元曦觉得不可思议:“她图什么?二阿哥是皇子,谁敢不好好伺候,何必花这心思?”
小泉子道:“上回咱们三阿哥磕破脑袋,皇上大怒把阿哥所的人都换了,听说宁嫔娘娘急得跟什么似的。她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可都打了水漂,一切从头再来。”
石榴啧啧不已:“那岂不是,要恨死咱们了?”
他们都点头,元曦更是听得心惊,她就从没想到这一层,回想起来,那日宁嫔走投无路,冲到景仁宫来找她帮忙,宁嫔应该就是明白,元曦是可以在慈宁宫和阿哥所里吃得开的人。
“给我换衣裳,我要去一趟慈宁宫。”元曦定下心来,这件事,她要请太后教她,该如何应对。
太后这会儿,正在慈宁宫前面的花园里散步,元曦来时,玉儿刚摘了花,戴在和顺的脑袋上,小娃娃美得不行,转身见元曦,跑来问:“佟娘娘,我好看吗?”
“好看,好看。”元曦蹲下来,变戏法儿似的从怀里摸出一只用手绢折的小老鼠,逗得小女娃咯咯笑,石榴便上前来,带着公主去玩耍。
玉儿笑道:“小孩子就是精力旺盛,在慈宁宫闷得要哭了,我带她出来走走。”
元曦道:“天热,您小心中了暑气。”
“乌苏氏怎么样了?”玉儿问,“这几天钟粹宫里太平吗?”
“不尽心的奴才,臣妾都打发了,皇后娘娘说大事化小,臣妾也不敢张扬,不过……”元曦走上前,从边上宫女的手里接过纨扇,跟在太后身边,为她驱散飞舞的小虫和炎热,轻声道,“太后,吴良辅的事儿,您知道吗?”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七七八八吧。”玉儿说,“怎么了?”
元曦一脸凝重:“由着他这样下去,乱了纲常,他倒成了正经主子,人人都要看他的脸色。”
玉儿打量元曦,这孩子气呼呼的,到底是佟家的儿女,满身的正气,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苏麻喇曾说,你对宫里的事不感兴趣,最早教你的时候,你总是意兴阑珊。”玉儿说,“可渐渐的,你学会了也接受了,开始正经把自己当这宫里的一份子。”
“臣妾惶恐。”元曦垂眸道,“是臣妾太自以为是。”
“最难得,是你一心一意为皇上,而不是谋私利。”玉儿并没有要责备元曦的意思,“要保持这颗本心,就算别人不喜欢,额娘稀罕。”
元曦早就发现,太后在她面前的自称,变成了真正婆媳间的亲密,但她不敢喊一声额娘,那是皇后才有的资格,不过太后每每这样对她说话,她的心就暖了踏实了。
“其实吴良辅也不容易。”玉儿道,“我这儿攒着几件事,没和他算账,也是近来意识到,他在那个位置,他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不贪也得贪。”
“为什么?”元曦不解。
“求他办事的人,这宫里的奴才也好,妃嫔也罢,还有朝廷上的大小官员,皇亲国戚,但凡不给点什么,心里必定不踏实。”玉儿说,“而吴良辅呢,或许也有不敢收的,但不收,他也怕得罪人,谁正要弄死他,又不是什么难事。里里外外的人,彼此用金银找到一个平衡点,各自谋利罢了。”
“是。”元曦心里敞亮了一些,“臣妾明白该如何处置这些事,请您放心。”
“妃嫔之间的欺凌倾轧,可大可小,的确不能置之不理。”玉儿道,“你拿捏好分寸,不要把麻烦惹到自己身上,皇上如今一门心思想着外面那个人,你要明白自己的分量。”
元曦垂眸道:“太后,臣妾已经想通了,她进宫后,臣妾会好好和她相处。只要……皇上高兴就好了。”
玉儿轻抚元曦的脑袋:“好孩子,把心放宽就对了。”想了想又道,“后天我要去一趟天宁寺,你准备准备,一道跟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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