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叫皇额娘,她已经是你阿玛的皇后了。”元曦道,“出了门要改口,不然叫你阿玛听见,阿玛会生气。”
“阿玛不会听见。”小小年纪,一脸的严肃,玄烨说,“我可以叫她皇后娘娘,可我不会叫她皇额娘,我的皇额娘在坤宁宫,姓博尔济吉特氏。”
“玄烨。”元曦默默儿子的脑袋,“你不要这么强的个性,会不讨人喜欢,聪明机灵是要藏在心里才值钱,你都抖出来让人看见,就一文不值了。你看你皇祖母,不论是大臣,还是我们,永远都猜不到她在想什么,额娘心里……”
元曦陷入了惶恐不安中,她至今无法揣摩出太后的心思,那一天她对自己说,人在其位不谋其事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有了最糟糕的打算,可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甚至不敢想。
元曦搂过玄烨,轻轻抚摸他的背脊:“玄烨啊,要宽仁,要豁达,要胸怀天下,不要为了这点小事耿耿于怀。大清之大,江山之大,将来你就会知道,如今你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渺小的。”
是日,皇帝留在景山不归,至少皇宫里,暂时没人盼着他回来,所有人都累得够呛,早早熄灯入寝。
当福临从观德殿出来,不经意地眺望紫禁城时,黑灯瞎火一片,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他怔怔地发了好一阵呆,跟在身边的太监隐约听见皇帝在说:“朕的家,在哪里?”
八月二十八日的清晨,大臣们来到朝房,再次等待上朝,可惜又一次失望了。
皇帝依然不出现,一些性子急的王爷贝勒,忍不住在言语中诅咒已故的董鄂氏,但如此,依然不能平息众人的愤怒。
他们即将离开时,苏麻喇款款而来,彬彬有礼地对众大臣道:“太后有旨,皇上龙体违和,暂时在景山养病,不能临朝。时下,朝政由索尼大人与鳌拜大人共同主持,翰林学士如旧负责景运门当值,一切如往日。”
“苏麻喇姑姑,皇上真的病了?还是在景山为那……”大臣们想问,又不敢问,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董鄂氏才好。
“皇上病了。”苏麻喇平静地回应,“还望各位大人,能稳定朝纲,皇上总有康复之日,此时此刻,正是各位大人为国为君效忠之时。”
有人朗声道:“那就请太后垂帘听政,代理朝纲,皇上已经辍朝九日,国家大事堆积成山,如何使得?”
人群中一片哗然,苏麻喇微微一笑:“有各位议政大臣在,有亲王将军在,必定能挺过这一段日子,待皇上龙体康复,归朝理政之时,太后必定论功行赏,嘉奖感恩各位的忠心。”
索尼默默走上前,抱拳道:“臣,遵旨。”
鳌拜的胡子轻轻一颤,眉头紧蹙,不得不也抱拳道:“臣,领旨。”
苏麻喇离开朝房,暗暗松了口气,但脑袋里的弦可不敢松,但未至慈宁宫,便见元曦匆匆跑出来,见了面便道:“姑姑,宫女说,巴尔娅姐姐高烧不退。”
巴尔娅病倒了,昨日等她料理好两个女儿,再给自己换衣裳取暖时,寒气已然入体。晚膳时就病恹恹没有胃口,早早要去睡,半夜昏睡高烧,宫女们一时没察觉,到早晨发现时,人都烧迷糊了。
巴尔娅先后为皇帝生下三个孩子,年纪轻轻,身体早已不如同龄的元曦,平日里没什么事也罢了,这一病,竟是再也起不来。
第664章 远比十七年前更糟
几日高烧的凶险之后,巴尔娅虽然度过一劫,但再也恢复不了昔日的神采飞扬,太医言明福晋要静卧休养,小院里终日汤药不断。
三公主被玉儿接到身边去抚养,女儿不在身边,巴尔娅更加思念,可不敢将孩子留在身边,怕有什么传染给她们。
元曦每日都来照顾她,是巴尔娅最后的慰藉,但她惦记着久久不归来的皇帝,总是会问元曦:“皇上回来了吗?”
平日里,巴尔娅总劝元曦放开些,她们先后失宠,互相扶持,熬过这些年,可真到了这份上,果然都是放不下的。
这宫里的女子,并非人人都爱慕着皇帝,大部分人是遵从命运成为福临的女人,可是巴尔娅是爱着的。
她精神好的时候,就会对元曦念叨:“那时候,宫里只有我,你们都不如我来得幸运。”
可是元曦不忍心告诉姐姐,就在她高烧不退,鬼门关走一遭的时候,皇帝在景山为董鄂葭音举办水陆道场,请了一百零八名僧人,为他心爱的人诵经祈福超度亡魂。
宫里的事,一概不管,朝廷的事,一概不理,就这么每天守着一副棺材一个死人。
葭音姐姐还活着的时候,元曦为她掉过眼泪,为福临掉过眼泪,可从她咽气到这一刻,每一天都在印证太后说过的话,更难的,还在后面。
她没哭过,再也没哭过。
九月初十,董鄂氏的灵柩终于火化了,可皇帝依然没有归来,传言要待皇后断七,宫人们时不时会朝北望一眼景山,那个吊死了前明崇祯皇帝的地方,在他们看来,绝不是什么风水宝地。
慈宁宫里,玉儿对于皇帝几时归来,对于他在做些什么,丝毫不感兴趣,书房里堆满的奏折信函,她已忙不过来,哪里还有什么闲心去在乎儿子的生死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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