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捂住嘴，声音全部压在喉咙里，德妃赶紧走上去扶住太后娘娘，“母后，您别难受……”
不一会儿，德妃扶着太后娘娘到一边坐了下来，太后娘娘坐在那里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收了泪。
等太后娘娘停歇下来，德妃吩咐人打了水过来给太后娘娘净了面，又重新敷了粉，这才重新走到宣帝床前。
太后娘娘在床前坐下，有些颤抖的伸手去碰了碰宣帝的手，那手瘦的骨节突出，太后娘娘忍不住又想落泪，硬生生忍住了。
再怎么失望，这都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牵着他的手教会他走路，抱着他一句句的教他念书，她为他做成第一件衣服，她将他送上战场，后来又亲眼看着他龙袍加身，走上那个九五至尊的皇位。
如今，她正该亲自陪着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突然之间，太后娘娘觉得满腔都是后悔，这是她亲手教养出来的孩儿，她比谁都更懂他的痛苦和不甘，却也是她，第一个对他失望。
“泽儿，母后对不起你!”太后娘娘低声说完，便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宣帝的手捧了起来，慢慢贴近自己的脸庞。
德妃站在一旁，不忍打扰这母子的时光。
无相大师忽而轻叹一声，也不知道是叹命运无常，还是叹这般迟来的悔恨。
宣帝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他已经快看不清了，只觉得有一双温暖的手握着自己的手，下意识的喊了一声，“阿静?”
德妃应了一声，“陛下，你醒了。”
“母后和无相大师过来看你了。”
“母后?”宣帝怔怔的看向太后娘娘的方向，下一刻才想起来要挣扎着起身，被太后娘娘一下子按住，“皇儿，你别起来了，好好躺着就好。”
“母后，你怎么来了?”
太后娘娘替宣帝整理了一下头发，“我来看你，每次都是从三娘嘴里听你的消息，母后都不敢亲自来看你。”
“是母后错了，皇儿……是母后错了……”
“母后，你别哭……”宣帝摸索着，想要替太后娘娘擦眼泪。
“好，我不哭，不惹皇儿你难受。”太后娘娘赶紧给自己擦了泪。
母子两个说了一会儿话，宣帝似乎才想起来无相大师的存在，尽管眼睛看不见，他还是努力看向无相大师的方向，“大师，你来了。”
无相大师往前一步，“陛下，贫僧来了。”
☆、第1076章 山渐青(7)
宣帝缓慢而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大师主动前来，看来是朕大限已至。”
“南无阿弥陀佛，陛下心中有数。”
太后娘娘的悲声一下子忍不住，就是德妃的眼圈也红了，她照顾了宣帝这么久，心里也清楚宣帝的身体情况，只是这会儿得知结果，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悲痛。
无相大师依旧面无表情，他双目微垂，“陛下，帝星黯淡无光，紫微星已亮。”
宣帝微微侧耳，“原来如此，那么大师可否告知，北疆战事和南方战事结果如何?”
“陛下，虽历经险阻，但终能得胜。”
“希望三弟不会遭遇什么艰难。”
“陛下，澈儿命中坦途，且他有贵人相助，不必担心。”
无相大师说完，便站到了一边，不再说话。
太后娘娘起身，“大师，哀家送您。”
无相大师伸手拦了一下，“太后娘娘想必有话要同陛下说，贫僧自认得路，就不必相送了。”
太后娘娘也没有强求，目送无相大师转身离开之后，便在宣帝床前又坐了下来，她看着宣帝现在的情况，只见宣帝脸上都瘦的深深的凹了下去，再也不见昔时俊朗帝王的风采。
她忍不住哽咽了，“皇儿……”
宣帝微微一笑，那笑容在这样一张脸上看着竟有几分恐怖，但是太后娘娘毫无感觉，她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宣帝的脸庞。
“母后，不必如此。”
德妃悄悄的后退，将里面的空间留给这对母子，她刚走出来，就看到了永宁长公主。
“长公主殿下。”
永宁回过神来，对着德妃行了一礼，“德妃娘娘，我皇兄……母后他们在里面吗?”
德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陛下正和母后说着话。”
永宁有些怔怔的点点头，她忽然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抓住了德妃的衣袖，然后又像被烫到了一般放开了她，“刚才……刚才无相大师说了什么?”
德妃猛地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拿着帕子按住眼角，“就是……就是说让我们心里有个准备，也没说什么。”
永宁手上蓦然一凉，她一低头发觉自己眼前一片朦胧，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模糊了视线。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父皇驾崩之前，无相大师也是突然来了宫中，他……他怎么这么讨厌啊!”
德妃忙伸手拉住永宁的手，“无相大师德高望重，永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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