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当时,只是想场面好看些……”清沅低声说。
顾皇后冷笑一声:“这么说,是你来扮红脸,我来唱白脸?清沅,你好大的胆子啊。”
话虽然这么说,清沅能听出顾皇后这话已经没一开始那么愤怒了,她忙道:“我说什么,都是些微末之言,母后的话才是一锤定音。”
顾皇后道:“你也不必谦虚,你如今燕王妃的身份,说话有用得很!”
清沅酝酿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到了,她流着泪道:“母后这样说,可愧杀我了。”
顾皇后本来最心烦看人哭,但清沅毕竟是顾家的女儿,脸型也很像顾家人,顾皇后竟然盯着看她双目垂泪的样子。
她好像一时间恍惚看到二十几年前,她自己的样子,也可以哭得这样楚楚可怜。
她道:“好了!”喝止清沅的抽泣。
她又恨铁不成钢一样说清沅:“你竟然觉得乔简简可怜?乔家对顾家做了什么,你都忘了么?忘性就这么大?”
清沅道:“我回京的时候就听说了,乔家这一年都很安静。乔煦在朝中是半退了,他的弟弟乔檀,听说在南边生了重病,恐怕也没几日了。太子妃在宫中孤立无援,乔家再掀不起风浪了。”
顾皇后慢慢道:“你想说,乔简简从此以后只能做一个傀儡,岂不是比怀恩那样的好?”
清沅低声说:“我是这么想的。”
她真正是不愿意顾皇后与寿真公主联手,这两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人,若是联手把怀恩推上去,也只是暂时的平和,后面还不知道要斗成什么样,又要有多少无辜的人为此牺牲。
顾皇后冷哼一声:“以后你少自作主张,我选怀恩自然有我的道理。”
今日这事情也并不全是被清沅搅和了的,最主要还是怀恩跑了。顾皇后对清沅发了一通脾气,现在更烦恼的是怀恩的事情。
清沅半跪下来,亲自为皇后烹茶,小心道:“可是怀恩县主今日……实在太突然了。”
顾皇后反问:“你有没有听说什么?”
清沅似乎吓了一跳,道:“只听说县主常常出入宫中,与太子甚为投契。这都是宫中都知道的事情。”
顾皇后还疑心是不是太子与怀恩之间闹了什么矛盾,要不然她实在想不通怀恩为何突然就放弃这唾手可得的一切——再有几个月,太子就正式登基,乔家和乔简简都已经被击溃,封怀恩为皇后,只要太子坚持,朝中就算有异议也可以压下来。
顾皇后也叫人找太子来。
这时候宫人禀道太子来了。
顾皇后挥挥手,让清沅退下了。
清沅出来,就见安平和乔简简还坐在外面,宫人已经将刚才的席面都收拾完了,她们坐在桌边喝茶。安平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乔简简在发呆。见她从顾皇后那里出来,三个人互相看看彼此,都像刚刚从火场中逃出来似的。
安平跳起来抓住清沅的手,问:“怎么样?母后没为难你吧?”
清沅微笑着摇摇头,说:“母后只问了我几句话,没事。”
乔简简也起来,她有些扭捏,但还是低声对清沅道谢。
她们正说着,太子就来了,她们连忙给太子行礼。太子见到她们三个也来不及说话,只冲她们点点头,就匆匆去见顾皇后。乔简简看着丈夫的背影喃喃道:“怀恩……”
太子这么急,一定是为了怀恩。
果然太子刚入内与顾皇后没说一会儿,又匆匆出来。清沅坐下来茶才喝了一口,就见太子几乎是小跑而出——她几时见过太子这样失态?
乔简简垂着头,她坐在那里都没起身给太子行礼,太子走得太急,完全没有注意到。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我们也走吧,我该回去了。东宫还有许多事情。”
她站起来,还有些摇摇晃晃,宫人扶着她离开。她临走时候又想起来什么,回头对清沅道:“多谢。”这一次她说得更坦诚。
清沅与安平看着她离开,安平问她:“你也不知道怀恩是为什么吗?她若不想做皇后,这几个月又是为什么,白白坏了名声……”
清沅看看她,说:“总有些事情我们是不会明白的。也许怀恩根本没有想过要我们这些旁人明白。”
太子在皇城边终于追上了怀恩。
太子要把她带回宫说话,怀恩在马车上淡淡道:“不用了,哪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呢?”
太子登上她的马车,两人坐得很近,但怀恩正襟危坐,纹丝不动。
太子只问她:“你在母后面前说的,当真么?”
怀恩道:“当真。”
太子只觉心痛,他没想到怀恩竟然这样决绝。他终于问了一句话,这话向来只有女人问他,他第一次问女人。
“为何?你为何要这样?”他只想知道原因。
怀恩想了想,说:“你要我从何说起呢?”
太子说:“你是不相信我对你的承诺么?”
怀恩摇摇头:“我相信你。只是我觉得不值得了。”
太子说:“是忍耐了这么久不值得?”
怀恩柔声道:“为了现在的你,忍耐十年都值得,忍耐一辈子都可以。只是我明白了,做了皇后,并不是忍耐的结束,而是另一段忍耐的开始。最可怕的是,这一次的忍耐没有终点,而且我再也不会得到更好的东西了,甚至你会不再是你,我会不再是我。忍耐成了单纯的忍耐,那就是受刑。我与其在宫中受刑,不如去外面自由自在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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