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行已经睡着了,玖荷搭了帕子回来一看,顿时急了。
陶行面色绯红,虽然闭着眼睛,但是眼皮子底下,一双眼睛不住的转动,手也是握了又松开。
“行哥儿!行哥儿!”玖荷一边叫,一边拍了他好几下。
“啊!”陶行醒来便吓得一把抱住了玖荷,“不知道梦见什么……黑黢黢的一片,又有什么东西追我……”
玖荷皱了皱眉头,搭在他背上的手只觉得汗津津的一片都湿了,急忙吩咐店小二请了大夫来,又给陶行换了衣裳。
不多时大夫来了,还是原先给陶行看病的那一位,他上来号了脉之后皱了皱眉头,道:“原本已经好些了……只是心绪波动的厉害,我再开个清心凝神的方子吃两天,只是这两天切不可喝原来那补药了。”
玖荷一阵的愧疚,道:“若不是方才我给他喝了参茶,也许没这么厉害。”
大夫笑了笑,道:“几片参,不碍事的,不叫喝也是因为方子里头有清火的药材,泄了人参的药性,这参就白喝了。”
玖荷这才放心。
等送了大夫离开,玖荷回来,看见陶行坐在床上,听见动静抬眼看了她,“我是不是太没用了,连姐姐都敢说话,我却——”
玖荷急忙抱住了他,在他背上拍了拍,“你怎么会没用,你不知道那会儿我听见你说我没错,都是你姐姐的错,我心里有多开心。”
玖荷说的十分真诚,陶行不由自主的笑了,只是又不敢肯定问了一句,“真的?”
玖荷点头,“真的!”又道:“没两天老夫人跟陶大人就来了,到时候你见了你父亲,好好的让他教你,将来你就能跟他一样,意志坚定,坚韧不拔。”
陶行点点头,道:“你也累了,我们都歇歇吧。”
皇宫里头,皇帝死死拽着睿王爷,一直把他拉到了三省斋里。
三省斋是皇帝寝宫里的小书房,名字是太后取的,取自圣人言“吾日三省吾身”,只是动机就不那么单纯了。
虽然名字是太后取的,不过这么多年下来,这里头的太监宫女都换成了皇帝的人,在这里说话,是绝对不担心被人听见的。
一进屋皇帝就松开了睿王爷,又屏退左右,这才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睿王爷笑了笑,知道他这是护着玖荷,心情是无以伦比的好,道:“咱们两个得商量商量。”
皇帝眉头一皱,道:“朕跟你没什么好商量的!”
睿王爷咳嗽一声,收起来脸上嬉闹的笑容,道:“方才在殿里,那两道奏折,可以拿来用了……”
皇帝一怔。
睿王爷心里觉得好笑,不过面上却是正正经经的,道:“我不过是掩人耳目,这宫里太后的耳目众多,不能叫她起了疑心。”
皇帝果然不再追究了,只是心里还有点疑问:哪次他们两个在一起,太后不起疑心的?
只是睿王爷的话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叫皇帝无暇顾及其他了。
“先帝过继你到膝下,却没记在太后名下,这个稍稍运作一番,便能说成先帝早就忌惮太后,怕她当了太后之后,心中起了别的意思。”
皇帝点了点头,思忖到:“那先帝指派了顾命大臣,也没叫太后辅政,名不正言不顺的,就更加的容易了。”皇帝说完,又道:“只是没边没沿的,怎么提起来才好?”
睿王爷笑了笑,道:“你只说要学习先帝的奏折,叫翰林院寻了当日的底本,抄一份便是。”
“从最后一年的开始?”
睿王爷再次点头,语气稍稍有点奇怪,“翰林院抄书的多是才进来的庶吉士,年纪轻又满腔热血,就是冒着砍头的风险,也是要振臂高呼,叫太后还政于陛下的。”
皇帝看着睿王爷,点了点头。
睿王爷说完便要出去,只是没想皇帝又拉住了他。
但是这次越发的找不到什么借口,皇帝说的有几分蛮横,“你做什么去!”
睿王爷笑道:“太后那样的人,我料定她必定是先请了太医,借口太医的口中说出什么气急了气坏了之类的说法,再缺个一两次早朝——之后声势有了,这才叫人来上折子逼你低头,叫你认错。”
睿王爷冷笑了一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还担心什么,我直接去太庙哭我祖爷爷去!她只能哭先帝,我能一路哭上去!连咱们开国的皇帝,为了面子追封的上五代鼻祖元祖,我也给他一路哭上去!”
说的很是有几分无赖气息,皇帝没忍住笑了出来,只是被睿王爷看见又有几分不好意思,仗着自己是皇帝将人推了一把,“事不宜迟,王爷赶紧点。”
睿王爷自然是不跟他计较的,只是又想若不是玖荷……皇帝许久没跟他这么和和睦睦的说过话了。
等到睿王爷离开,皇帝叹了口气,年轻的脸上显现出跟年纪不太相符的沉重来。
他也想起一件事情来。
那道圣旨,封他做皇帝的圣旨,他能记得滚瓜烂熟,是因为天天看,日日看,每个字儿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睿王爷记得的圣旨……是不是也是一样的,他这些年虽然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经常喝得烂醉如泥,但是每逢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也把那道将他过继出去的圣旨,一遍又一遍的拿出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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