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勆和唐梦芙便要告辞了。定国公不许他俩就走,「阿勆,芙儿,你俩选个日子搬回来吧。杨氏以后是不能主持中馈了,这个家的内宅事务得芙儿管起来。阿勆是世子,芙儿是世子夫人,你俩得搬回定国公府居住,住在外面可不像话。」
唐梦芙眼珠灵活狡黠的转了转,悄悄跟张勆小声说了句什么。
张勆会意,问定国公道:「有句话按理说不应该我们做小辈的来问,但咱们骨肉至亲,我就不跟父亲客气了。父亲,你以后有没有续弦的打算?」
定国公虽然人到中年,又有儿女,但若真想续弦那还是不难的。嫁了定国公,便能做超品夫人,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自然不肯,次一等的人家,许多女孩儿会乐意。
定国公脸红,「我都多大年纪了,还续什么弦?阿勆,你就放心吧,我不会给你娶后娘进门的。」
张勆面无表情,「你若是正经娶亲,不管你娶哪家的千金,我都肯认她做继母,绝没二话。」
唐梦芙天真烂漫的补充,「可是公爹,由妾侍扶正的不行哦。哪怕朝廷封了她做国公夫人也是不行的。」
定国公难堪之极。
这两个孩子怎么专找人的痛处戳呢?
张勆道:「既然父亲不打算续弦,那以后这府中便由世子夫人主持中馈了,父亲没意见吧?」
定国公勉强点了点头。
他是真的不想把管家权交给唐梦芙。但是不交不行,他不想续弦,府里没有国公夫人,理所应当由世子夫人当家。
张勆严肃认真,「既如此,咱们可说好了,定国公府之前十几年内宅都没规矩,以后内宅归我夫人管束,规矩便由我夫人来定。父亲认为如何?」
定国公被张勆弄得没脾气,又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就因为曾经扶正过杨氏,定国公头上这顶没规矩的大帽子是摘不掉了,连儿子儿媳妇也能当面这么直接了当的说他了。定国公心里这个憋气。
定国公以为到此就为止了,谁知还不是。张勆和唐梦芙得到了定国公的首肯还不算,又到族里请来了族长及各位耆老、齐国公,请长辈们做了见证。定国公当着长辈们的面承诺以后不续弦,内宅事务交给世子夫人打理。以前内宅由妾侍杨氏管着,没规没矩,世子夫人管家之后该怎么改便怎么改,定国公一概不干涉。
张勆和唐梦芙要挑个黄道吉日才会搬回来。在他们搬回来之前,定国公府的内务由老定国公的庶子媳妇韩氏暂管。杨氏永远不许插手家务事。
老定国公的庶子张午早年间也是常驻边关的,后来受了重伤,一条手臂几乎废了,才退回府中休养。他的妻子韩氏是河阳韩氏之女,虽是庶出,但嫡母视如己出,该教给她的全都教了,颇有管家才能。唐梦芙既然将定国公府的家务委托了韩氏,韩氏义不容辞,便暂时在定国公府当起家来。
韩氏请了族长夫人和齐国公夫人做监督,从杨氏手里接管了定国公府的帐本、对牌等。接管之后,韩后便提出让杨氏搬出荣华堂,搬到偏院。族长夫人和齐国公夫人都道:「早就该这样了。」命人催着杨氏搬家。
杨氏在定国公府正院荣华堂住了十几年,鹊巢鸠占十几年,现在要由富丽堂皇的正房搬至偏僻小院,既难堪又惨伤。
偏僻小院她不是没有住过。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住惯了堪比王宫正殿的荣华堂之后,重新回到从前居住过的小院,只觉处处逼仄,窄小得仿佛连转身也不能。想到以后要长长久久住在这里,杨氏哭都哭不出来了。
不光要搬家,杨氏所有的华美服饰都不能带走。那些美丽耀眼的珠宝首饰,那些如天上朝霞般灿烂的锦衣华裳,是国公夫人才配穿戴的。杨氏一个妾侍配不上这些,全部由定国公府收回,另发给杨氏一些半旧衣裳。
杨氏手里的银票并不多,也被韩氏带人搜了身,全部给搜出来了,「这些都是定国公府的,不能让一个小妾搜刮走。」全部交到了公帐上。
杨氏攒了十几年的家底,就这样被充了公。
杨氏恨韩氏入骨,「没想到你也是个落井下石的人!见我落魄了,你便跟着别人一起作践我!」
韩氏人到中年,面容瘦削,肤色微黄,不言苟笑,「你得意的时候又是如何对待我的?我夫君受伤极重,每年到了秋冬之季都需大量珍贵药材补身子,你哪一年痛痛快快给我了?他为国征战受的伤,又不是偷懒耍滑硬赖在家里吃闲饭的,你年年为难我时,可曾想到过会有今天?」
「敢情你是报仇来了。」杨氏胸膛起伏。
韩氏淡声道:「不敢。都是一家人,也谈不上什么报仇不报仇的。不过是家大业大,凡事都有定例,我只能照着定例来办罢了。」
杨氏一阵阵头晕。
当年她为难韩氏的时候,说的正是同样的话。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韩氏一句一句把这些话还回来了。
「张勆和唐梦芙给了你什么好处?」杨氏咬牙切齿。
韩氏一笑,「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阿勆和芙儿暂时回不来,我便替两个孩子管管家。骨肉至亲之间,你帮我我帮你都是寻常事,有什么好处不好处的。」
杨氏气得鼻子差点儿冒烟。
韩氏不过是个庶子媳妇,现在都敢当面说她是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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