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唐梦芙有些过意不去,「唉,三年一回呢,错过这回就要再等三年,不去似乎也不好?」
她很是心虚,万一她那个梦是瞎作的呢?万一贡院太太平平的,一点事也没有呢?那样的话,她不是坑了自家爹爹吗?
唐梦芙纠结了许久,最後告诉唐四爷,「爹爹到路口的时候,如果有喜鹊冲你叫,那就去;如果有乌鸦冲你叫,就转身回家,好不好?」
唐四爷答应了,「好,要是有乌鸦冲爹叫,爹就偷回懒了。」他笑了笑,甩了甩宽袍大袖,飘然而去。
自唐四爷走後,黄氏一直悬着心,上午唠叨「也不知道你爹到哪儿了」,下午担心「他吃饭了没有?饭菜可不可口」。
唐梦龙还在房中静养,唐梦芙陪在黄氏身边,却一直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好在黄氏只是习惯性的唠叨,有人听她说就行了,并不要求回应。
母女两人一个不停的说、一个时不时附和一句半句,竟然就这麽混过了大半天。
暮色降临时,唐四爷回来了,手里拎着几个由纸绳绑着的包裹,看样子应是云片糕或酱牛肉之类的吃食。
黄氏还没看见唐四爷,唐梦芙心虚的迎上前,声音压得极低,跟做贼似的,「爹爹,乌鸦叫了?」
唐四爷顺手把手里的包裹塞给她,「你娘亲、你大哥和你,人人都有。」
父女两人说着话,黄氏这才注意到唐四爷回来了,惊讶得不敢相信,伸手揉眼睛,「我这是眼花了吧?你不是应该在去府城的路上吗?」
唐四爷清了清嗓子,「是真名士自风流,我忽然不想考试,便不去了。」
黄氏哀叹一声,趴倒在桌上,「什麽叫『是真名士自风流』?相公啊,夫君啊,孩儿他爹啊,我还盼着你秋闱高中呢……」
唐梦芙趴在黄氏耳边,小小声的问道:「娘,我怎麽听说孙家堡有个童生考秀才多年不中,羞惭的投河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黄氏一个激灵,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全是笑,「相公啊,不想考就不考呗,那个什麽破乡试,不就是考个举人吗,咱家不稀罕!」
她不再抱怨,对唐四爷殷勤极了,热情极了,和颜悦色,态度如春天般温暖。
不光这样,她还让含笑提了石头盖子,把家里唯一的一口井给盖上了。
饶是这样,她还是不放心,小声嘀咕,「我恨不能弄个大盖子来,把村子里的那条河也盖上,我才睡得安稳。」
唐梦芙失笑。
八月十五,唐梦芙跟着父亲、母亲、哥哥一起赏月吃月饼,全家人都很高兴。
唐梦龙到底年轻,身子没几天也就恢复如常了,只是比从前略显消瘦。
黄氏有些惆怅,想起八月十五是乡试最後一天,幽怨的望着东南方,那是府城的方向。
唉,如果相公没有中途折返多好?去考了就有希望,自古没有场外的举子……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到了八月十六,唐家人又在一起赏月吟诗,夜深了还没睡。
村外传来马蹄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谁夜深了还在驰马赶夜路?」唐四爷疑惑。
黄氏耳朵尖,悄声道:「这马蹄声怎麽听着像是冲咱们家来的?」
「四爷,四爷!」那马蹄声到了门前,随之而来的还有焦急的呼唤声。
「是焦黑子。」唐四爷色变,「焦黑子是府城守军,怎麽跑到这儿来了?」
说罢,他快步往门前走。
焦黑子是唐尚书生前救过的一个小兵,这些年来已升到校尉一职,现在应该在守府城,不知道他为什麽会深夜出现在这里。
黄氏、唐梦龙、唐梦芙心中忐忑,也跟在唐四爷身後。
「四爷快走!」一道黑色的人影如风一般卷进大门,扑到唐四爷身前,气喘吁吁,焦急万分,「宁王反了!」
「什麽?!宁王反了?」唐四爷愕然。
焦黑子仰起头,脸上汗水横流,又是灰尘又是土,狼狈不堪,「宁王趁着中秋节府城百官到他王府拜节的时候起事,扣留所有的官员,还派兵包围贡院,拿下了所有的读书人,从他、降他的给官给钱,不从他、不降他的当场就杀,一刀一个。」
「天啊!」黄氏呻吟一声,身子晃了晃,差点跌倒。
唐梦龙後怕的道:「幸亏爹爹没去。」
如果唐四爷去参加乡试,被宁王抓到了,他是绝不可能降贼的,下场只有一个,便是横屍当场。
唐梦芙抓住唐四爷的手,急促的道:「爹爹,别的都先别说了,快逃!」
「对,快逃。」焦黑子叫道:「四爷、四太太,我是趁乱逃出来的,听说宁王当天就控制了整个府城,接下来就要向北打了。」
唐梦芙咬唇,「宁王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当然只能向北打。」
「八姑娘怎知道宁王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焦黑子疑惑。
唐梦芙道:「自古以来叛王大都如此,宁王大概也不例外。爹、娘,咱们家世代忠良,大伯、二伯、三伯又在京中做官,咱们留下来便是死路一条,为今之计只有赶紧逃。家里有一辆马车与一匹健马,带着咱们一家人逃难够了。」
唐四爷和黄氏都点头,「逃。」这时候不走是不行了。
一家人合计了下,决定将人全部带走,患难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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