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鸵鸟先生_含胭【完结+番外】(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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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场葬礼冲淡了新chūn的喜气,庞倩进出大院时,看着那锁上了的传达室,心中总是会生出一种悲伤的感觉。

  大家都在说,守着金材大院二十多年的曾老头去了,也就意味着,大院的气数也要尽了。有时候,事qíng就是这么玄乎,chūn节刚过,就传来了大院的地要招标转让的消息。庞水生告诉庞倩,开发商和金材公司已经谈妥,大院所在的地方要造商品房了,而他们,很快就要面临拆迁。

  关于拆迁补偿,庞倩本来是不关心的,但庞水生说她长大了,又是学经济的,家里的大事儿还是要让她一起参与讨论。

  大院里绝大部分的居民都选择原拆原回,开放商会给他们建造一批回迁房,再另给一笔装修补偿。庞倩仔细研究了一下开发商的书面说明,发现拆迁回来的房子面积虽然比旧房要大7、8平米,但因为是20多层的高层,新房的得房率反而会降低,她大着胆子向父亲建议,不要房子,就拿钱。

  金爱华反对这个提议,但庞水生却同意女儿的意见。老房子70方,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有了一个换房的机会,他的确想换大房子。

  庞水生就这么拿了55万的补偿款,很多人都说他是傻子,庞水生也不做解释,咬咬牙在更靠近市中心的新楼盘盛世北城买下了一套109方的房子,总价76万,他按揭了10万。

  房子还没能jiāo付,庞水生一家先租了个房子过渡,金材大院的居民们陆陆续续地要搬走了,离别在即,往常互有嫌隙的老邻居也渐渐缓和了关系。

  钟小莲主动找金爱华说了话,钟小莲已经退休,金爱华离退休也只差三年了,她们站在楼道口,说到了大院的这二十多年,最后不禁说到了李涵。

  “阿涵是个好人。”钟小莲说,“还有铭夕,真的是个好孩子,难为我生的是个儿子,我要是有个女儿,我一定让铭夕做我女婿。”

  金爱华:“……”

  搬家的时候,庞倩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她生在大院,长在大院,小小的房间里堆满了她二十年来的回忆。

  不收拾还不知道,一收拾起来,庞倩才发现,她居然收了顾铭夕那么多的礼物。贵的,不值钱的,大大小小,几乎每个抽屉里都能搜出一些与他有关的记忆。

  她找了一个大大的纸箱,把顾铭夕送她的漫画打底,再把其他东西一样一样地放进去,她丢了很多自己的东西,但是顾铭夕送她的每一件礼物,哪怕是小学时他用脚拿着剪刀做的那张粗糙贺卡,都被她小心地装进了纸箱里。

  庞倩对庞水生说:“爸爸,咱们搬了家,家里的电话号码别改,行么?我怕顾铭夕哪一天回来,会找不到我。”

  庞水生摸摸女儿的脑袋,说:“知道了,爸爸一定不改号码。”

  2005年4月,庞水生带着老婆、女儿搬离了金材大院,与这里其他的居民不同,其他人还能回迁,而庞水生一家,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下楼的时候,庞倩站在家门口,怔怔地看着502的门,李涵和顾铭夕离开以后,大概是因为顾国祥的缘故,这套房子一直都空着。庞水生手里有502的备用钥匙,庞倩却从来都没有进去过。

  曾经有一个少年,倚在这门框边对着她微笑,此qíng此景,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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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庞水生买下新房子的时候,顾铭夕却在考虑另一个问题。

  李涵的肝癌复发以后,又开始进行新一轮的化疗和放疗,准备在chūn节后进行第二次肝肿瘤切除手术。

  痛苦的化疗和癌症复发的事实重重地打击了李涵的治疗积极xing,她的jīng神受了重创,身体状况也是每况愈下。她的头发掉得厉害,面色枯huáng,眼神浑浊,肚子却很胀,她整夜整夜地失眠,因为疼痛,她甚至会忍不住叫出声来,顾铭夕跪在她身边,轻声地安慰着她,陪她说话,熬过一夜又一夜。

  治疗的费用就像流水一样地出去,每个月光自费就要用掉3、4万块钱。顾铭夕压力很大,他不再听取李纯和李牧的意见,他们的耳根子特别软,听到什么药好,就给李涵吃,听到哪个医生医术好,就要给李涵转去看。顾铭夕发现家里剩下的钱根本支撑不了这样盲目的治疗方式,于是果断地掌控了经济大权。

  这一年的chūn节,顾铭夕和李涵回了Z城,在李牧的新房子里吃团圆饭。当着家里老人的面,李牧和李纯对顾铭夕颇有微词。他们话里带话地影she顾铭夕,觉得他没有尽力给李涵看病,把钱看得太重,大概是害怕看病用光钱。

  李纯说:“铭夕,这是你妈妈,你就一个妈妈,你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给她治病,你怕什么,你妈妈还有一套房子呢,房子也值30万啊。”

  李牧说:“再说了,钱不够你也能找你爸爸啊,问你爸爸要个20万应该不难吧,他那种头儿,人家托他办点事都是几万几万送的呢。”

  顾铭夕还没有开口,李涵已经说话了:“我的房子是不会卖的,那房子是我留给铭夕的,如果哪天看病钱不够了要卖房,我就先从楼上跳下去。”

  顾铭夕脸色骤变:“妈!”

  李涵叹一口气,哀哀地看着他:“妈妈没有用,没有其他东西留给你,也就只剩这一套房子了。如果哪一天妈妈没了,你要是连房子都没有,你该怎么办啊。”

  85、

  其实,顾铭夕是真的考虑过卖房的,家里的开销太大了,将近一年下来,钱已经用得差不多,如果不卖房,他实在也想不出办法如何继续维系母亲的治疗。但是房子写的是李涵的名字,他做不了主。

  回Z城的时候,顾铭夕和李涵终于住回了他们的新房,只是,他们谁都没有体会到乔迁之喜。李涵每天都是在chuáng上休养,顾铭夕为了照顾她,在她身边打地铺。

  有一天晚上,李涵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好久都没有睡着,顾铭夕坐了起来,轻声问她:“妈妈,你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李涵有气无力地回答,她觉得自己呼吸都很困难,缓了一会儿气后,她问,“铭夕,咱们的钱还剩多少?”

  顾铭夕默了片刻,答了实话:“不多了。”

  “你舅舅这里的钱估计拿不回来了,他也不是不肯还,他实在是没钱,咱们也不要bī他了。”李涵苦笑道,“你爸爸那里,你也不要再去问他要钱了,我和他都散了,他没这个义务帮我的。”

  顾铭夕说:“妈,你不要担心这个,我会想办法的,我也认得几个朋友,可以向他们借钱。”

  李涵摇头:“借的钱,总归要还的,你那个姓沙的朋友,已经借了你5万块了吧,这都不是白拿的啊。你以后用什么去还?”

  她说的是实话,顾铭夕不吭声了,一会儿后,他咬了咬牙,说:“妈妈,实在没办法,咱们把房子卖了吧。”

  “不行。”李涵口气很坚决,声音却是虚弱的,“铭夕,妈妈知道自己的病,这个病,不管怎么治都是活不长的,我没有放弃,也是为了你。你没有胳膊,妈妈实在不放心留下你一个人在这世上,能多陪你几年,花点钱也是值得的。但是,如果要动到这个房子,那我肯定不要再治了。”

  “妈……”顾铭夕跪坐在chuáng边,低下头,脸颊贴在了李涵的手上,母亲的手掌柔软又温暖,一下一下摩挲着他的脸颊,他说,“你不在了,我剩下一个房子有什么用,妈,只要你在,我们俩就算去睡大街都没关系的。”

  “傻小子。”李涵笑了,手指敲了敲顾铭夕的脑门儿,语气里满是宠溺。

  房间里沉默了一阵后,李涵又开了口:“铭夕。”

  顾铭夕抬起头:“我在,妈妈。”

  李涵悠悠地开口:“你告诉妈妈,你心里,有没有怪我?”

  “……”顾铭夕心中隐隐知道母亲指的是什么,他答,“没有。”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有些怪我的,你是我儿子啊,我还会不知道你么。”李涵又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铭夕,你答应妈妈,到了九月,你回学校去上课,好吗?”

  顾铭夕摇了摇头:“妈妈,我真的不想去了,那是làng费时间。”

  “那你连文凭都没有了。”李涵叹气,“你将来能做什么工作呢?你还怎么……再回去找倩倩呢。”

  “我不会回去找她了。”顾铭夕平静地说,“我和她道过别了,她现在过得很好,以后大概会读研,或者找一份工作,薪水会很高。”

  “那你呢?”李涵问,“你将来怎么办呢?铭夕,你有考虑过吗?”

  顾铭夕想了想,点头:“我有想过的,妈妈,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会试着去赚钱。”

  chūn节以后,顾铭夕又陪着李涵去了S市,住回了那间医院旁的小出租屋。

  他开始jīng打细算地过日子,去买菜时懂得货比三家、讨价还价,他每周会请房东大妈陪他去一趟超市,买一些日用品,尽挑打折的买,最后用双肩包背回来。至于比较重的米和油,顾铭夕就在小区里买,会有人送货上门。

  他好久好久没买衣服了,有几件深色的衣服都洗得褪了色,他也不在乎,洗gān净了就穿。他甚至还从李涵这儿学会了用脚穿针引线fèng扣子,衣服要是不小心脱了线,顾铭夕也能自己将它fèng好。

  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曾经,他虽然不算是生活白痴,但对家务的确是不擅长的。从小到大,他一直就只是读书、画画,他的家境算是小康,从来没有为生计发过愁,顾铭夕没有想过,自己这样的一副身体,有一天还要扛起一个家庭所有的责任。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母亲老了,他长大了,不管他的身体如何残缺,他都是个儿子,是个男人。男人要承担的东西本就应该比女人多,他已经依靠了母亲二十多年,现在,是母亲依靠他的时候了。顾铭夕想,他的确应该好好规划下自己的生活,思考一下未来,不光是为了母亲,也是为了自己。

  生蚝和蛤蜊十七、八岁时就出来打工了,他们一直赚钱养活自己,还寄钱回家贴补家用。顾铭夕已经快21岁了,他还从来没赚过钱,目前家里的开销就是靠着积蓄和母亲每个月的退休工资,长此下去,肯定是坐吃山空,甚至会入不敷出的,所以,顾铭夕觉得,他必须要仔细地考虑,要怎么养活自己。

  李涵做过第二次肝肿瘤切除手术后,恢复良好,huáng伶俐赶了过来照顾她,说待20天后,李纯会来替她。顾铭夕稍微空了一些,他每天去街上转一下,买一份S市的晚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单位在招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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