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回来,那个女人嚎啕哭诉,她的裙子洇满鲜血,然后,他看到父亲愤怒的眼光像支支利箭朝他射来。不管他如何的解释,对他……父亲的眼中只剩下恨了。从此他被赶出家门,他也同父亲一样,眼中也只剩下恨了,不愧是父子。后来的后来,他待在苻云浔的家中,也是像这样,蜷缩在角落里,脸深埋在臂弯间,露出两只眼睛,麻木地看着世界,看着自己。只有看到别人说话的嘴唇时,他才有反应,像一个活着的人,为了活着而呕吐。
躲在角落里,跟窗帘前筛落的阳光嬉戏,与其说“嬉戏”,还不如说是害怕,他怕阳光包围着他,将他肮脏的灵魂与身体暴露在人前,可他又想要阳光的温暖,融化掉藏在他心中的不安恐惧。
“过去了,”他说,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苻云浔的头发,像当初他对自己的安慰一样,“打了无数遍电话,都在关机,贺贺都怕你出什么事,他让我问你,为什么李云这几天不在学校?为什么李云递交了支教申请?为什么李云说……贺贺,记得下次一定不要再相信陌生人,特别是像我这样的陌生人?哎,苻云浔?”他轻轻叹口气,看着颤抖的苻云浔,淡淡道,“你知道李云怎么了吗?你想知道吗?”
苻云浔安静地躺着,毛绒的地毯温柔地承载着他,陈良方说“李云”,只要听到她的名字,他胸口就疼的难受,疼的他全身抽搐。
李云,怎么了吗?
他知道她会哭的,可是不这样做的话,以后的她会天天哭泣,他宁愿她哭一时不愿她哭一世。他说过的,他不愿意她哭,更不愿意……她知道他的过去而后悔厌恶。
陈良方停下动作,手指轻颤:“再不快点的话,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苻云浔身形一颤,错愕地睁开眼睛。
他说:“去吧,去看看她吧,李云受伤了,除了李慕,她只剩下你了。”
陈良方将医院地址告诉他,他怔愣一下,跌跌撞撞地跑下楼。
阳光明媚,微风和煦,李云昂着头汲取着更多温柔,她有点眩晕,旋即甩甩头,带着她一贯没心没肺的笑,挥着她青肿的手向王海燕跑去。
王海燕帮着李云托行李,四处张望:“哎,李云,今天没人送你吗?”
李云摇头:“倒是你,确定要和我这么早动身受苦吗?”
王海燕鄙视,抬手给她一个爆栗:“以为姐姐我没有吃过苦吗?姐姐我可是支过教、受过苦的人,我现在担心的是你。”
李云吃痛,揉揉头:“我现在破釜沉舟,没有回头路了。”
王海燕点点头:“也是,一听你上交申请表,可把那几个老女人高兴坏了。”
“王海燕,我们走吧。”李云说,“时间不早了。”
王海燕张望半天不见人,失望:“我还想看看你弟弟呢,好歹让我有个念想。”
李云身形微滞,喃喃:“不会再见到他了。”
“你说什么?”王海燕回头,“什么不会见到他了。”
李云摇摇头:“没什么。”说完,拖着行李向登机口走去。
王海燕咋咋呼呼,拖着行李跟在李云身后:“对了,忘了问你,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请了几天假到底干嘛了?”
病房里,李慕的手动了动,睫毛轻颤,有泪从眼角滑出。
安细蓉压抑着激动,俯下身轻轻地说:“李慕,你醒了吗?”
李慕的手又动了动,安细蓉颤抖地按下紧急按钮。
李云坐在飞机上,拿出糖纸,若有所思。
我走了,李慕是不是就会醒过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
该多好啊。
王海燕拧眉:“李云,你在干嘛呢?”
李云拉回思绪,摇摇头。
“这是什么?”
听到问话,李云笑了,笑的满眼是泪:“是糖纸。”
王海燕狐疑:“糖纸?”
“对啊,是糖纸。”她说,“是非常万能的糖纸,只要你许下心愿,多么困难它都会帮你实现。”
王海燕一把拿过,仔细看一遍:“孩子不会在做梦吧?”
“梦……我的梦早醒了。”
王海燕不明就里,说:“那我也许一个愿望。”
“不可以。”
“为什么?”
“我已经把最后一个愿望交给它了,太困难太困难的一个愿望,它已经没有力气完成其他的了。”
“是不是这样啊?”王海燕狐疑,“不过,管他呢。”她摇摇糖纸,比划在眼前,看看窗外,笑嘻嘻,“糖纸啊糖纸,不管你能不能听见,麻烦你保佑我们顺顺利利。”
李云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却不想绷开血痂又冒出血来。
王海燕本来就是想逗她笑,见她嘴角流血,忙帮忙擦拭,吐槽:“你看看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打架了吗?”
李云慢条斯理地应答:“嗯。”
“唉,一看你就惨败。”
“嗯。”
“李云……”
“嗯?”
52书库推荐浏览: 小懒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