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轮到他这一队伍,天空零星地飘落下雪花,他挽起嘴角,今日的雪也许是个好兆头。
前面一人买完,他靠近柜台,闻到一股包子味,略略有些反胃。李云长时间没吃东西,忽然吃到油腻的包子,会不会恶心呢?
“请给我来两份素包子,两杯豆浆。”他报明菜单,营业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疑惑地看向对方,对方立马撇开目光。
他快步回走,远远地看到公交车停下,上去一人,复又缓缓驶离,他瞄一眼,觉得身影熟悉。来不及多想,只希望今天能够见到她。
头上、肩膀浮浮地落了一层雪花,临入楼门,他拍掉雪花,拾级而上。
刚走到转角处,李慕就已经站在门前等待,李慕勾了勾唇,算作招呼。
苻云浔微微颔首:“没想到你会来?”
“没关系,我看她一眼就行,不会打扰你们。”李慕调笑着,全然没有昨晚的冷漠严肃。
苻云浔拿出钥匙开门,李慕见他拎东西,抬手接过钥匙开门。
门开了,房内干净整洁,似乎没人的样子。
李云坐车,头抵在玻璃上,凉凉的,手指在车窗上画个圈圈,洇开一道又一道的水流。
外面的雪花,在她眼中全部变成梦幻的白,兜兜转转的巴士仿佛在这片白色的世界中畅游。
车停了,司机大喊“锦云村到了”,无人应答。今天下雪,坐车的人本就不多,又是最后一班车,丝毫没有因为无回应而急躁。
车内其他乘客面面相觑,莫名其妙。司机熄火,朝后走,他记得有一女的要去锦云村。
李云头抵在窗上,满脸通红。
他推推睡着的李云:“您好,锦云村到了,醒醒……”推了几下还不曾转醒,他迟疑一下,伸手摸向她的额头,在碰到额头的那一刻,像被什么叮咬了一半倏然收手。
“这么烫?”他加大手上力道,“醒醒,你还好吗?”
车内乘客看得司机动静,引起一片骚动。
李云皱眉,悠然转醒。
“你没事吧?”司机望着醒来的李云,担忧道,“姑娘,去医院吗?”
李云摇摇头:“我没事,谢谢您。”
司机踌躇,还是开口:“哦,锦云村到了。”
李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缓缓起身:“谢谢,耽误您了。”
“没事,没事,不麻烦。”司机憨厚地笑笑,忽然想起什么,忙说,“今天是最后一趟车,你确定不去医院?”
李云感激地摇首:“谢谢您,我回家了,村里有医生。”
司机眉眼舒展,望着她下车。
雪已经厚厚地铺了一层,她呼出的气变成白白的雾,嘴角浮起,内心极其清明。
一步一步,身后留下一串脚印,仿佛她在天地间作的一幅静默萧瑟图。不知怎的,脑中忽的闪出李慕小时候唱过的歌,她不由自主地哼起来:
一只兔子,一只蚂蚱。兔子蹦得很远,蚂蚱跳得很高。
一只兔子,一只蚂蚱。兔子不想吃草,蚂蚱不能飞高。
一只兔子,一只蚂蚱。兔子不想走远,蚂蚱不想离开。
……
她沿着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脸冻得通红,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山色被白雪掩盖,唯剩雪花飘落。她略微停停,依稀能看到山坡上凸起的小丘,她勾勾嘴角,满眼眯笑。
我回来了。
终于走到墓前,噗通一声跪下:“奶奶,我回来了。”
雪簌簌地落下,沾满了头顶、肩膀,她靠近几步,轻拥着在风雪中孤立的坟墓。好温暖,真的好温暖……
她闭眼,脸安心地贴在铺满雪的坟上,凉凉的,脸上凝着几滴水珠。恍惚中她好像背着书包回家,阳光强烈,周围泛着白光,朦胧却不刺眼。
“奶奶,我回来了。”她说,蹦跳地跑向坐在门前的白发老人。
奶奶抬首,看到回来的她,立刻喜笑颜开,她伸出布满经年的手,朝着她招手:“快回来吧,姥姥等你好久了。”
姥姥?她略微思忖,蓦地舒展眉头,原来她不用在隐瞒秘密,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姥姥了。
姥姥握着她的手,冷冷的,说:“我留了好多好吃的给你……”
“姥姥,我不想念高中了,我留在这里一直陪你好不好?”
姥姥诧异:“你不是要高考吗?你不考试了吗?”
“我不考了,”李云摇摇头,“我想一直和姥姥在一起。”
“这样啊,”姥姥眼中闪着光芒,“那我们和妈妈一起在这里等你爸爸回来。”
“妈妈?”
“对啊,”姥姥抚抚她的头,“你妈妈在前面的山坡上一直张望你爸爸,等他回来。”
她扑到姥姥怀中,安心地闭眼。
我要一直在这里,再也不会离开了。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她一直渴望听到的曲调,轻轻哼哼,充满着爱意。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奶奶爱你,奶奶喜欢你……”
雪花默默地掩盖住趴在坟墓上的人,一粒一粒,一片一片,铺成厚厚的棉被,轻盖在李云身上。雪花凝结在李云的头上、脸上、手指……风轻轻卷起一层雪花,温柔地给她掖掖被角,她嘴角噙着笑,似乎沉浸在美好的梦中,身上的温度渐趋流逝在寒冷的冬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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