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做什么?”
燕凌远再回来时,元宁宛这才问了一句。
她原本是死了心的。她娘去了,这个府里本就容不下她,如今她爹又厌弃了她,元宁宛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仍要活着。
谁知道燕凌远竟然这么大胆,他又来了,还直接将她带了出来。他先时说有重要的事,如今却又带她到了这么个小船上。
难不成重要的事就是见见苏子扬和薛凝嫣吗?
倒也不错,该说的话都说尽了,明她也能安心地追着她娘去了。
“宛儿妹妹,我们知道那件事,都担心得很,这才商量着将你带出来,同你说说话……”薛凝嫣上前来,拉住宁宛的手。
不知是夜太凉,还是她心已凉了,宁宛的手冰冰的,也没有什么回应。
“逝者已逝,四小姐还是……节哀……”一向风流潇洒的苏子扬此时也不再潇洒,轻轻地说道。
“谢谢你们安慰我。”
燕凌远心里稍松了口气,他只怕宁宛像昨日那般不言不语,如今还好,见了自己表姐,总算说了话。然而宁宛下一句话,却将他吓得险些失去了理智。
“我已想通了。原本这世上就只有娘亲最疼我,如今她走了,我也该追着她,就当是尽孝了。”
“你胡说什么!”燕凌远伸手一把扯过了元宁宛,让她面对自己。
许是因为被抓疼了,元宁宛眉头蹙了起来,眼睛里也有了薄薄的泪水。
“我没有胡说。我想好了的。”元宁宛回道,声音已带了哭腔。
她想从燕凌远手里挣出来,可她一个深闺女子,又哪能敌过常年习武的燕凌远?
燕凌远定定地盯着她,乌蓬内明灭的灯火将他的脸打上了阴影,可那双眼睛却分外明亮和凌厉,带着一丝笃定,紧紧地锁在宁宛的小脸上。
元宁宛被他看得紧张起来,将头别向了一边,仍扭着手腕表达着不满。
“你弄疼她了。”薛凝嫣上前推推燕凌远,“宛儿怕疼,你做什么吓她。”
燕凌远怔了一下,看了薛凝嫣一眼,犹豫着将手松了开。他心里是害怕的,他怕宛儿真的会离开这个世界,那他会怎样呢?
“宛儿妹妹不怕,让我瞧瞧可还疼?”薛凝嫣拉过宁宛的小手,将袖子轻轻挽上去一些,果见玉白的手腕上,多了几缕红红的印子。
燕凌远又后悔起来。他方才一时情急,竟用过了力气。
也能理解,燕凌远长了这十来年,素来跟女子接触少,往来都是公子少爷,要么就是军队里的糙汉子。打上几个巴掌都不皱眉的,如今面对宁宛,一个娇养了这么些年的姑娘家,他难免无措。
薛凝嫣伸手给宁宛揉了揉,见她眼里含着泪,却咬着唇不哭出来,更加心疼起来。
“傻妹妹。我知你心里难受,可怎么能说那随人而去的胡话呢?姑姑那么好的人,定也是想让你好好活着的,她将来还想看着你结婚生子,你说这样的胡话,姑姑会心疼的。”
薛凝嫣挽着宁宛的胳膊,替她缕了缕被夜风吹得有些毛乱的头发:“你素来都孝敬姑姑,难道忍心因了你,让她伤心?”
不得不说,此时的薛凝嫣真有了几分长姐的样子,一言一语温温柔柔,轻声安慰着这个妹妹。就像是冬日里裹着绒套子的小手炉一样,暖暖的却又不烫人。
可宁宛心里闷着,已经闷了两天了。她总觉得有口气堵在嗓子里,呼不出又咽不下。如今听了薛凝嫣一番话,又想起往日母亲尚在时的光景,不觉更难受起来,先时还强忍着的泪珠,此时似断了线般,滴落了下来。
“可若不是因为我,母亲也不会这样早就去了。”
“是我听了那婆子的话,好好的非要到什么庄子上去,还要带着母亲一起去。
是我非要同母亲睡在一起,才让大火阻了两个人的路,让她不得不牺牲了自己。
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母亲身体都渐渐好起来了,又怎会好好的突然去了!”
元宁宛似是将这几日所有的苦闷都说了出来般,快言急语连着说完,便哭得再也停不下来。
她的话夹在哭声里,断断续续,却让在这的另外三个人都跟着伤心起来。
薛凝嫣红了眼睛,苏子扬低着头一言不发,燕凌远握着拳似在克制着自己。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我娘啊!”元宁宛伏在薛凝嫣肩上,泣不成声。
而此时,燕凌远忽然一把拉过了她,结结实实将她抱在了自己怀里。
“世子妃伯母拼了命地把你救出来,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带着一丝无理,带着些许克制,又裹挟了心疼、愤恨种种情绪,突然出口,将薛凝嫣和苏子扬也唬了一跳。
而元宁宛,此时被人紧紧地箍在怀里,明明是愈了礼,可却没有伸手将人推开。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像极了那时大火里的母亲。
“宛儿,好好活着。”
那是她娘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好好活着,吗?
“这场大火,内里含了多少蹊跷,如今真相还未大白,凶手还未查清,你便要先放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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