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婷婷冷笑了一声:“可真厉害啊。”
宁宛想要哭出来,那如鲠在喉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不可抑制地恶心和难受。
被曾经认为的最亲近之人背叛,她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是自己,该有多绝望。
而樊婷婷不过十岁,原本该是最天真烂漫的年华,却在一夕之间,双亲尽失,什么都没了。
她其实比宁宛更让人心疼,宁宛尚有恒亲王府支撑,而樊婷婷,真正成了孑然一身。
“那你准备怎么办……朔京的人应该以为你已经和你爹娘一道去了吧。”宁宛也有些哽咽,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樊家被大火烧成了废墟,除了他们这几个人,别人应该都以为樊婷婷已经死了。
樊婷婷抬起头来,擦干了眼泪,进而才说道:“我昨日想好了,我准备,回苏州去。”
苏州,是樊家祖籍,也是樊婷婷的父亲最初创立锦绣坊的地方。
“你怎么回去?”苏州和朔京,少说也要走半月,樊婷婷一个孤女,一路上该有多危险。
樊婷婷深吸了一口气:“我父亲曾经认识的一位临江的齐当家,前几月到了朔京,正准备回临江去,途经苏州,我和他一道。”
宁宛点点头,既是跟着商队,那自然安全一些。
“明天就走吗?你到了苏州那边……捎个信回来……”宁宛其实是舍不得的,可樊婷婷没办法再在京城留下去了,不管她是想从此远离这是非之地,还是想查清樊家遇害的真相,留在京城,都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宜早不宜迟。我到了,会让人捎信来。”樊婷婷此时已平静了下来。
“我还是舍不得你。”宁宛又上前抱了抱她,忽而又想起什么般,问道:“听雨知道吗?”
柳听雨和樊婷婷是表姐妹,这件事到最后也会和柳家扯上关系。虽然圣上说不查了,可暗地里的动作,又怎么会轻易让人知道呢。
“我给她留了信,拖凝嫣交给她了。”她说罢,眼神又落寞下去:“到底是要走了,山高水远的,也不知……下次见你们就是什么时候了。”
是啊,朔京到苏州,也许,她们再也见不到了。
宁宛忽而想起那个盛夏晴明的清晨,樊婷婷为她父亲压平衣服上的褶皱时的样子。樊当家满面笑容地向她掬了一礼,随即压着长长的货队向皇宫进发。
那时婷婷说着等二色的幻色纱来了,给她们姐妹一人送几匹,大家做了新衣服穿。
好像也没过多久吧,那幻色纱竟成了断送锦绣坊辉煌的发端,而她们的约定,大抵再也无法实现了。
如意公主倒是很理解她们姐妹道别的心情,自始至终不曾派人来催过。至午时,还送来了一些小姑娘爱吃的菜,给她俩填饱肚子。
临别的一顿饭吃得分外不是滋味。
薛凝嫣赶到公主府时,正见两人放下筷子,相对无言。
“这些你拿着。”薛凝嫣说着,从怀里掏出许多樱桃大小的纸包来。
宁宛认得,正是上次薛凝嫣也曾送过她的一响。
“时间来不及,我一共只做了这十几个。你揣在身上,平日不要磕碰,倘若碰见了坏人,脱手快些扔出去,或可缓一些时间。”
薛凝嫣眼睛红红的,一边帮樊婷婷将这些装起来,一边又叮嘱道。
“这便是你昨日制造响动的那个东西吗?”樊婷婷问。
薛凝嫣点点头:“你只管用。这一路时间不短,我们什么都帮不上,只能送你这些。不过你放心,京城里的事,我们会接着查下去,一定还你父亲清白。”
“谢谢。”
宁宛和凝嫣从公主府出来时,天空的阴云已慢慢散去。斜挂在天边的太阳挣扎着从云层中射出光线来,将西边的天空映得通红。
终归放晴了。
可她们,又等不等得到晴天呢?
太阳缓缓西沉,天际的暗红正一点点被夜幕的深蓝所吞噬。朔京城即将关上城门,迎来又一个夜晚。
几月前从临江远道而来的货队,在出售了许多货物后,又置办了朔京城的新货,于夜色中出城到城外最近的驿馆休息一晚,将在次日启程,彻底离开这座繁华的都城,前往临江。
车队正在缓缓通过城门,樊婷婷此时着了一身小厮装扮,坐在一辆拉货马车的前首,听着身旁两个赶车的小兄弟聊天。
“齐当家怎的这么着急?不是说要再过两日再走吗?”
“哎呀,当家人嘛,说不准啥时候就变了。咱们下头的又不能说什么。”
“我还想再在这朔京城里逛一逛呢。这可是京城啊!”
“来年再来有你逛的。”
那年长一点的招了招手,另一个人离他近了些。
“听说是有哪家的货物出了事,如今查的越来越严了。这才要赶紧出城。”
“运到京城里的货还能出事?”
“谁知道呢,可苦了我们,还得宿在外面的驿馆。”那人叹了口气。
樊婷婷始终低着头安安静静坐着,等到马车行到城门下,守城的官爷一个个查验,她才故意粗着嗓子说了句话。
“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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