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进言(上)
宁宛看着面前跪在地上朝她行礼的姑娘。
她穿着粗布的衣裳,似乎已经很多年了,上面的花纹已脱了色,可却洗得甚是干净。头发也扎成平常女儿家惯常梳的样式,却显得更利索一些。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又问了一遍:“你当真想好了?”
英歌却异常坚定:“请小姐赐名!”
宁宛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若你当真愿意,那今日便带你回去,到管家那里录了姓名,从今往后便算恒亲王府的人,跟在我身边。”
“是!”
“名字……就作飞歌吧。”
英歌识不得几个字,只觉得新名字比她原本的名字洋气许多,开心地叩首:“飞歌谢小姐赐名。”
落花和落珠却都愣了一下。
小姐身边的丫鬟均是以“落”字为首,如今飞歌却变了这一规矩,小姐却要安排她做别的了吗?
宁宛抬眼瞧见落花眼里的犹豫,遂开口道:“我知你想问什么。今日回去便让飞歌跟着楼望楼天学习,什么时候大成了,便正式做‘侍卫’。”
原来小姐真的要让飞歌做女侍卫。
落花心里不知是惊讶更多还是欢喜更多。从前小姐常怕麻烦别人,甚少带着侍卫出门,后来王爷派了人来,这才算有人护卫。如今小姐终于想通了。落花看看落珠,两人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惊喜。
既是收做了丫鬟,回程时飞歌便同落花落雪坐在一起。宁宛倒正好得了机会,能好生询问一番朔京城的现状。
飞歌自一月前被卖到朔京城,看到的听到的自然比宁宛这个成日只在王府里的小姐要多。况且飞歌是真正在那些贫苦的人中间生活过的,她所感受到的自然更为真实。
而宁宛听过了才知,一级一级上报的那些情况,当真只是粉饰太平罢了。
“西南的旱情想来极重了。我娘当年嫁来朔京,几年里都未同我舅舅联系过。如今舅舅突然来了,我还奇怪我娘为何要收留他,原来是他拿了我外祖留下的两块玉。”
“既有玉,何苦要卖了你?”落花不解。
“那玉也不是什么好物,不过略略值些钱。我外祖家里从前还是有些家底的,奈何我舅舅是个不争气的,又这两年老天不下雨。地里的庄稼收得少,朝廷的饷银却没见到。老百姓们早就逃出来各谋生计了。”
这个宁宛倒是大概知道一些。去岁起,皇爷爷零零总总批复了许多发到西南的银两,宁宛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可前后也足够普通人家维持个口粮了。
况且去年还减了许多西南的赋税,便是穷一些,日常生活也该是没问题的。
而西南那里也不只种粮食,据宁宛所知,那里的百姓也种些当地特产的水果,并买卖皮毛和一些手工雕的小玩意,这么多路子可走,又怎么会到如今这个状况?
飞歌的话却将她从前认为的这些都推翻了。
“朝廷是发了银子,可那银子也不知到了谁的手里。老百姓什么都没见到,我舅舅来了,还在家里骂呢。圣上殚精竭虑,老百姓却什么都不知。”飞歌也叹了口气。
她在朔京周围长大,对至和帝的亲民多少都知道一些。她倒是不相信朝廷只是撒了个谎安抚民心,她只觉得是那些地方上的官员中饱私囊。
就说她们那个庄子上,尚有有些势力的人家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西南那么大一块地,离朔京这么远,那暗地里的事,他们这些老百姓又如何得知?
“所以目今的西南,要远比奏报上来的说得还困难?”宁宛问道。
“小姐不出城兴许不知,如今城外的各处庄子上,不知聚集了多少从西南逃过来的人。他们宁可跋涉这么远,也不愿在那个地继续住下去。”飞歌的话里也有些落寞。
而宁宛却沉默了下来。如果西南的实际情况远比奏报上来的还要差,那么皇爷爷拨的银两势必是不够用的,而且,还可能根本到不了百姓手里。
而西南如果怨声载道,最危险的仍旧是京城。那些官员敢连年私吞朝廷的银两,那若他们的势力培植得足够大,亦或是同什么人联合起来,后果只会更为严重。
宁宛有些心惊。
跟着傅先生学习的这些年,她看了许多男子才会精研的书,因而有时想起事情来,也不同于从前那般只看到眼前。
只是,连她尚能想到的事,皇爷爷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难道这就是皇爷爷按着折子迟迟不发银两的原因吗?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让宁宛一时又迷茫起来,这件事她不能问皇爷爷,可是她可以问她哥哥。
是以这日宁宛回了府,便开始整理白日所听到的那些事情。等晚间元方睿回来,她便到了她哥哥小院子。
元方睿如今愈发成熟,因着西南的事,如今各部都忙得焦头烂额,元方睿亦由楚潜大人领着,处理些相关的问题。大臣们拟了几日奏章,可没一个被圣上应允了的。元方睿自幼跟在圣上身边,如今也有些手足无措了。
而今天,他妹妹突然前来,却是让他感到意外。
西南的事情再严重,同宁宛这种闺阁中娇养的小姐也并无多大关系,而宁宛偏偏来与他说这件事,元方睿心里也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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