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齐王妃只得应道,这才偏着头想了想,方开口:“县主一向深居浅出,便是在人前也甚少说话,我倒不甚了解。只母后可想听什么曲子,倒是能问问县主能不能弹了来。”
这便是问宁宛弹琴一事。
宁宛心下冷笑,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韵容县主自幼就跟着傅先生学习,稍长了年岁又兼去思源书院,读的向来是书本上的东西。若说让她作诗填词,倒还勉强能说个“不甚了解”,若是让她弹琴,这不是分明打量她不曾练过琴,故意为难吗?
“本宫瞧着甚好,各人都表演些不同的,倒也热闹。”建德皇后点点头,立时便有丫鬟搬了琴,放在当中。
这般做足了戏,便是连个推脱的机会也不给宁宛。
宁宛抬眼看向建德皇后和齐王妃,她俩人均是笑得满面和善,只看在她眼里,却觉得处处都是陷阱。
不知建德皇后想要给哪个选妻,竟还想顺手拉下她一把。她们只打量着她日日读书并没有时间研习别的,不过是成心想教她出丑而已。
且不说她在恒亲王府也不过是个去了娘又爹不疼的孤女,只同哥哥相依为命,便是因为英武侯府风头正盛,让她丢了脸面,自然两府上都不好看。
只是,她们的算盘倒打得好。
宁宛微微一笑,走上前去:“韵容献丑了”,这才端坐在那架琴之前。
自古闺阁女子,琴棋书画必要兼修,方可道一声“大家闺秀”,譬如宁宛,若不是被召进宫中,平白成了傅先生的徒弟,在府里这四样也是一个不会少。
若打量她因为要比旁人多读了那些书去,就要少了这上面的功夫,那可是错了。只不过平常的女子多精琴艺,而她因为跟着傅先生,却是在“书”这一样上下得辛苦多些。
只是不会因为这个,就少了其他练习而已。
宁宛深吸一口气,抚上琴弦。
琴是好琴,音色纯正,显然出自名家之手,只未免这用途,太过暴殄天物。
“不知娘娘想听什么曲子?”
“本宫不是那等风雅之人,哪里懂得这些,县主便捡自己喜欢的弹了来,我们一道热闹了便好。”建德皇后竟也没说什么故意刁难的话。
宁宛暗自疑虑,却是不动声色,垂首应是。
只等她抬手拨弦,才突然明白了这其中玄机。
她只轻轻拨了一下,立时发现这其中一根琴弦,竟是被人动过了手脚。不知是哪个位置出了问题,弹到某几个音,就有轻微的变动。
宁宛能感到自己的背后沁出汗来,她原是弹了个轻柔曲子,曲意空灵,只这琴弦五根,又哪有什么曲子只用四根的?她知那琴弦有问题,却又不能避过。
她一边弹着曲子,一边试探究竟是哪个地方被做了手脚,那乐音,也因着她的心境,跟着急促起来。
这一段原是表达淙淙流水,此刻弹出来,却有种奔腾气势,既这琴弦有异,宁宛索性也不再按着原曲继续,而是自己即兴顺着那奔腾的气势弹了下去。
恍若空谷瀑布流泻而出,水流倾泻到山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一波又高过一波去。
而她每每弹到那根弦,就偏巧要拐到一个音上,仿若是原本倾泻的水流当中,突然插入了一块顽石一般。
那顽石似是要抵着流水而上,绝不从半山腰摔下去,它倔强地存在于原本应流畅无比的乐音之中,反倒成了一种异样的和谐。
直待一浪高过一浪,忽然,沉闷的一声,乐声戛然而止,而那水流,则似重重砸在地上,却又无声流了开去。
宁宛的手尚按在琴弦上,她额上也津了密密的汗珠,里边穿的小衣更是尽数湿透。
上首的几位,此刻正紧紧地盯着琴弦,似一定要盯出什么一般。而宁宛缓缓抬手,那琴,仍是刚搬上来时的样子。
还好,还好,没有断。
断弦之琴,向来是不祥之兆。原本这么个宴会上是没什么的,只是若弹琴的是宁宛,又是建德皇后出的主意,难保这不是针对她而来。
毕竟他们曾对燕凌远动过手,如今一计不成仍有一计。若是弦断了,便是她有千万般理由说是有人动了手脚,那也是“死无对证”。若再有什么流言四起,真是再正常不过。
宁宛舒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
“让娘娘见笑了。”
这会,才有从刚刚的曲境里走出来的夫人拍手赞道:“之前真真未曾听闻过县主竟还这般擅琴艺,这曲子着实妙极。竟不知,女子还能弹出这样的曲调来。”
立时如意公主便道:“我们宛儿自然是不一样的,跟着傅大人学习了这么久,若是心性上没些长进,岂不是辜负父皇的栽培之心?”
她说这话时看向了建德皇后,建德皇后只得体笑着,并没什么多余表情。
下面夫人小姐们自然也是跟着称好。旁的不说,便是因为宁宛从二品县主这个封号,她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处,弹成什么样都少不得人夸的。
又说到圣上对韵容县主的栽培,这么些年了,众人心里都知,圣上确乎是极看重这个侄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说是给未来的太子又或皇家的世子培养世子妃,可早早又定了英武侯府;要说只培养个侯夫人,却也用不着这么大的功夫。
52书库推荐浏览: 晴二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