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宛很少听他讲起他儿时的事。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宁宛只当他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后来熟悉了些,也只以为他是自小就沉默寡言,少年老成。如今她才知道,原来他只不过是像她一样,过早地背负了许多东西罢了。
也许正是因为他和燕凌尘两个人背负了这么多,才能让燕月悠始终保持着单纯的样子吧。
临近山顶,木制的栈道终止在一块巨石之前,巨石左边是一条小路,已然能瞧见山顶端的风景。
“来。”燕凌远先上了那条小路,转身把宁宛拉了过去。
沿着这条小路再往前走不多几步,就可以看到山顶上两块巨大的石头。其表面相对平整,站在那里,就站在了整座山的顶峰。
这里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宁宛的裙摆被吹得猎猎作响,她紧紧抓着燕凌远的衣服,跟着她往那块巨大的岩石上走去。
“这里就是山顶了吧?”
“嗯。就是这里。”
她扶着燕凌远,站在那块巨大石头尚有些凹凸的表面,这是她第一回 ,看到山顶的风光。
“你看,天边的云已经和那边的山峰连在一起了!”宁宛兴奋地摇着燕凌远的胳膊。
她幼时在褚州,六岁后入京,从来没见过这么宽广的天,这么巨大的云。这周围全是山脉,不知绵延多少公里。远远的,可以看见不知住着多少人家的城池。
天上的云随着风滑过,在起伏的大山上留下游动的影子。
这种风景,她从未见过。
“那边是平州,那边是密州,而那边,是随州。密山在这三个州府的交界之处,也可以说,是密山把它们划分开来。”燕凌远一手揽着她的腰防止她掉下去,一手给她指着大山三面的风景。
“如果我会飞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从这里飞下去,每个州的风景都看一遍。”
她好像是突然放下了所有包袱的孩子,只剩下最本真的童真和最质朴的愿望。她不过是想看看这世上的风景,就像现在一样,仿佛连空气都是自由的。
“以后,我也带你去爬山好不好?或者,我们还可以去海边。”他突然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好啊!你答应我的,可不许反悔!”
因为猎猎的风声,宁宛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的声音大了许多。
就好像是特意说给大山听,说给山风听,说给白云和绿树听,那是他许下的约定,大山就是见证。
“不会反悔的。”
燕凌远定定地看着她,从她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他身后,蔚蓝天空的倒影。
那广袤的天地,代表着自由。
“燕凌远,我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好。”
“你,你喜不喜欢元宁宛?”
她问完这句话,垂下头去,不再看他的眼睛。她很少说这种大胆的话,可在那一刻,在这样的山风里,她突然就很想很想问他。
然后,她听见那个少年一如既往沉稳的声音:“喜欢。”
相识七年,那是第一次,她完完全全地确定,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管是一纸圣谕还是多少次舍命相救,最重要的,是喜欢。
轰——
突然,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细碎的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从北边传了过来。
燕凌远本能似的将宁宛护在身后,然后往北面走了过去。
宁宛拉着他的衣服跟在他身后,然后就看到方才那面石壁,赫然从顶上开裂,许多碎石泥土纷纷落下,荡起好高的尘烟。
“发生什么了?”宁宛看向燕凌远,见他已是眉头紧皱。
“好戏开场了。”他沉声说道。
宁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石壁外面好像剥落了一层似的,劈里啪啦还在跌下碎石。而更让她目瞪口呆的是,石壁里面,似乎有字!
“那是什么?”她问出这句话时,燕凌远也看到了。
石壁上的碎石剥落下来后,上面刻着的大字清晰可辨。
“祸国者……长宁!”
念出这五个字,宁宛瞪大了眼睛看着燕凌远,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能让她放心的表情来。
可是没有,显然,这石壁上出现的五个字,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祸国者长宁”,而她偏是长宁郡主,这五个字在说谁,不言而喻。
“凌远……”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一股寒意,让她站在太阳下都觉得冷得厉害。
察觉到她的不对,燕凌远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走,我们下山。”
“凌远!”宁宛扯着他的袖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问道:“他们会不会杀了我?”
石壁现字,宁宛能想象到这在民间会被传成什么样。这是上天的警告,警告她元宁宛是祸国殃民的祸水。
“不会。”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紧紧拉着她的手,将自己手心的热度传递给她。
那不过是用心险恶的小人编织的一个谎言而已,他又怎么会让她涉险?
下山的路上,宁宛一直静默地跟在他身后。脚踝处隐隐传来的疼痛提示她今日走了太多的路需要休息,可她脑子里尽是方才的那五个字,反而连疼痛都顾及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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