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喜欢薛凝嫣那孩子的,那孩子身上有种灵性。她敢爱敢恨,是她最喜欢的性子。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当年经受严氏百般刁难,竟然如今重演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她盼着儿子和薛家的姑娘能为自己挣来光明,又怕若严氏强硬,最后伤心的还是两个孩子。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懦弱至极,可若说反抗,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其实苏子扬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怕他态度强硬,最后会变成他祖母对凝嫣的刁难,可他一旦让步,就所有机会都没有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祖母捏在手里,甚至想不通为何祖父也不同意。
他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大概是祖父也不信任他,不信任凝嫣。他不是苏子昂,他要背负整个安国公府,要在这个愈来愈深且愈来愈急的漩涡中保住整个府上的人,祖父不敢让他冒险。
他在山水馆的大堂里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三壶烈酒。
他甚少喝酒,但好像酒量不错。他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那酒味道有些浓,呛得他咳嗽了几声。
从这里能看见安定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有叫卖声此起彼伏,有人讨价还价,有人满脸欣喜。许多附近农家的人,会担了新鲜的菜蔬,有的步履沉重,可脸上却有收获的喜悦。
好像每个人都有可以为之快乐的事情,只有他,是无助而茫然的。
“酒喝多了,是会醉的。”
苏子扬偏过头,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顾,顾先生?”
顾染笑了笑,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本来是个聪明人,怎么钻进了死胡同里?”
苏子扬摇摇头,看着她把自己手里的杯子拿走,轻轻放在桌子上。
“死胡同?不是,是根本就没有路,一步都走不了,走不了。”
“当年你来同我下棋,就像一柄利剑一样,快且锋利。可是你输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子扬愣了一下,已经有些迷糊的大脑似乎清醒了一点。那盘棋他印象深刻,在回来后还自己复盘了两次,两次,他没想出赢的方法,不过他好像明白自己输在何处了。
“先生的棋有如淙淙细流,可滴水穿石,让人不敢小觑。”
“进退之道,原本是极易转化的。书上常说以退为进,想来你也明白。只是你退虽退了,可‘进’呢?”顾染话语轻柔,可却又好像字字入骨,带着一丝斩钉截铁的决绝。
“进退?”酒意似乎一下子少了不少,像是有一股清冽的风吹了进来,让人原本混沌的大脑清醒许多。
“太过锋利的剑,会被折断,可收在剑鞘里,也再不能削铁如泥。你本来,不就是想给自己争取时间?现在时间有了,为什么却不出剑了呢?”
苏子扬看着顾染,有许多想法一一闪过,他好像抓住了什么,突然站了起来。
“先生指点,子扬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顾染瞧着面前尚有些余醉,可已经充满坚定的少年,轻轻笑了笑:“快去吧。这次,不要再犹豫了。”
“多谢先生!”苏子扬行过一礼,方极快地离开了。
顾染望向窗外,安定大街上一如从前一般,一个白衣公子脚步匆匆,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兼远,我帮不了自己,若帮了你的儿子,也算解脱吧。
顾染思及此,默然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
又一个清晨,像每一个秋日的清晨一样,浸透了一丝丝凉意。薛凝嫣已经闷在房里许多日了。
她在纸上写了一个又一个的计划,又把这些计划通通划掉。
她不能害了苏子扬,不能把无关的人卷进来,可她劝说不了安国公夫人,她想不出可以解这个困局的办法。
“小姐,小姐!出大事了!”灵沫忽然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薛凝嫣原本就心烦,见她进来,把笔扔下便不耐烦地说道:“出什么大事?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唬得灵沫连忙跪下道:“小姐,今日一早苏公子就在咱们府门前敲门,说要见国公爷和世子爷,这会人已经请进来了,奴婢怕……”
“苏子扬来了?”薛凝嫣从座位上站起来,冲到灵沫面前,“谁跟他来的?说了来做什么没有?”
“公子一个人来的,连下人都没有,奴婢不知道这是出了什么事,这才赶紧同小姐禀报。”
苏子扬一个人来的?
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了下来,薛凝嫣突然感到一阵寒凉。他要做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
“小姐?小姐?”
“走!去花厅!”
灵沫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小姐突然要到前面花厅去,她虽心里觉得不妥,可瞧着小姐决绝的样子,到底不曾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跟着往那边而去。
“晚辈愿以身立誓,此生只娶凝嫣一人!晚辈自知此事有违礼法,可人生在世,若不能竭尽所能争取,便枉走这一程。还望国公爷、世子伯父成全。”
定国公世子看向自己的妻子,两人复又看向国公爷。但见定国公神情亦有些担忧。
“子扬先起来。”定国公世子薛景上前,想将苏子扬扶起来,可那少年却执拗得很,只是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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