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跪不跪!”剑刃划破了陆煜的皮肤,有血液渗了出来。
“娘!你不要听她的!”陆煜一直很冷静,这个女人大概已经疯了,就算他娘跪了,那他也逃不过一死,既然如此,他不要他娘做这样的牺牲。
夜风擦着灯笼和烛火吹过,没有人敢出声,也没有人敢贸然行动。
“我跪。”
这声音微小却坚定,在片刻的安静之后似乎掀起了滔天巨浪。
元清月提裙,然后正正地跪了下去。
宁宛在惊愕中朝自己的姑姑看去,但见她已泪流满面。
“哈哈哈哈,元清月,我也要让你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元琇莹说完,突然抽剑向陆煜刺去。只那寒光闪过,却听极清脆的“铛”的一声,元清月手中的一柄剑飞了出去。
“犯我河山者,得而诛之。”
陆清彦还穿着赴宴时的华服,手中却多了一柄长剑,剑锋直指元琇莹。
宁宛见那个方才还风姿万千的红衣女子,忽然就哭了出来。她无声地哭着,分辨不清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杀了我吧。”元琇莹突然说道。
她声音不大,极快地消散在夜风里,像是突然冷静了下来,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陆清彦没有动,只是看着她。
“金钗红衣绣团纹,流苏玉坠明月珰。妾今奉上鸳鸯枕,但求一世一双人。”
那好像是一支遥远的曲子,明明是欢快的语调,却被元琇莹唱出了夹杂着恨意的哀伤。
宁宛突然想起了元琇莹出嫁那天,她记得那天朔京城下了细细的小雪,雪花吹进人的衣领子里,渗进一丝丝的凉意。
阴沉沉的天底下,元琇莹穿了大红嫁衣,头戴金钗耳坠明珠,拜别至和帝,前往东黎。一去十载,沧海桑田。
噗。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元琇莹飞身撞上了陆清彦锋利的长剑。
鲜血和红衣融为一体,像是那朵彼岸花开得更为妖艳。元琇莹突然笑了一下,然后闭上了双眼。
“金钗红衣绣团纹,流苏玉坠明月珰。”
倒是和她远嫁的那天,一模一样。
宁宛跟着英武侯夫人回到府里时,夜已经很深了。
孙芳惠见她面色不好,便安慰了她几句,亲自将她送回了屋子。只是等孙芳惠走了,宁宛却是坐在床上,再次被那种浓浓的不真实的感觉包围。
因为刺杀一事,恐怕这夜整个宫城里都要一直忙碌,要调查要处理,燕凌远他们兴许明天才能回来。
可天知道宁宛现在多想燕凌远就在她身边。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有些昏暗,宁宛扯过被子来,把自己裹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是惊讶还是恐惧,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很难受,像是要窒息了一般。
十年啊,竟然已经过去十年了。
元琇莹离京时,她母妃尚在人世。宁宛记得那天她跟着母妃一道去看宜和公主出嫁,她那时天真地以为,到了东黎,那位表姑姑就能好好生活了。
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宁宛自嘲一般地笑了笑。想来也知道,一个自降身份的和亲公主,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
可她就那么死了,死在了刺杀她舅舅的任务里,多讽刺。
宁宛无法体会元琇莹心里对至和帝、对大周有多大的恨意,她只觉得悲哀。因为许多的阴差阳错,不知注定了多少无可挽回的悲剧,更可悲的是,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在那些悲剧之中。
果然是之前过得太/安逸了,她竟忘了还有帝位之争,东黎之患。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推门进来。
“怎么还没睡?”燕凌远原本是轻手轻脚地进屋,却见她竟是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一时愣住。
“凌远!”宁宛突然从床上下来,冲进了他的怀里。
她只着了单薄的家常衣裙,紧紧抱着他,委屈而克制地哭泣着。
燕凌远亦将她紧紧搂住,摸着她柔顺的头发道:“怎么了?不是说回来就先睡,一会天都亮了。”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要争名夺利互相陷害,明明可以过得更好的!”
燕凌远深吸了一口气,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这样才能不那么心疼,不那么难受。
“宛儿,有时候身在局中,如果不顺着巨浪的方向,反而自伤,结局只会更不如意。”
“我知道你难受,可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我们是,元琇莹也是。”
宁宛自他怀中抬起头来,因为哭了太久,眼睛红红的。燕凌远擦掉她脸上的泪痕,轻轻吻了她一下。
“我会一直在。”
“你不许反悔,你要说话算话。”这么多年,宁宛觉得自己已经很少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可是这一时这一刻,她却只想做个蛮不讲理的人。
“永远不会反悔。”燕凌远没有犹豫。
元琇莹回到大周,说来还算是个意外。
那还是又过了好几天,暗中不知派了多少人手调查才得知的。宁宛听燕凌远给她讲了事情的始末,仍觉得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元琇莹作为宜和公主嫁到东黎,其实是过了几年平静日子的。那个东黎的太子做太子的时候不怎么管她,也不用她服侍,她就像的隐形人一样,在太子的府邸生活了两年。那两年,没人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仇恨,只知道她不爱说话,但性子还挺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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