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与元启同说过此事,可元启同只说她多虑了,甚至近来都不常到她房里,而是经常去王侍妾那里了。
自从回了朔京,元启同待她也慢慢地疏离起来。许是他从前也只是一时新鲜吧,薛梓沁慢慢觉得,元启同本身大概也是薄凉之人。新鲜时捧在手里护着,等腻了,也就不想多管了吧。
不过好在恒亲王府重视规矩,她这个世子妃就算和世子貌合神离了,那也是世子妃,除了王爷王妃,还没人敢明着给她脸色看。
“算完了吗?”看着女儿已经停手,薛梓沁温柔地问道。
“算完了。”宁宛将账本推到薛梓沁面前,“母妃,女儿瞧着这处有问题,这前后账目记得乱,可宛儿算完,发现差了六十两。”
“母妃看看。”薛梓沁听宁宛如此说,便认真看了起来。
果然宁宛所指那处,账目略有些乱,薛梓沁很快算了一遍,整整差了六十两。
“宛儿不错,日后多练练,定是什么事也瞒不住你的。”薛梓沁刮了下宁宛的小脸,随即便将缀珠叫了进来。
着人手去查了一番,才查出是小厨房里管采买的一位王嬷嬷,因家里儿子娶亲提聘礼,贪了六十两。那王嬷嬷带来,被薛梓沁一番审问,倒也悉数招了出来。薛梓沁虽身子柔弱,可处理起这种事来,也是雷厉风行,当即命那王嬷嬷填补上这六十两,又下令将其撵了出去。
王嬷嬷本以为安竹园这两位皆是弱不禁风的主,岂料薛梓沁任她百般求饶,仍不松口,情急之下甚至说出了自己是王妃指派来的人这种话。齐嬷嬷见她叫的麻烦,就着人强硬将她拉出去了。
“母妃一定要将这位嬷嬷撵出去吗?女儿瞧着……”人被带走了,宁宛才支吾着问道。
“宛儿瞧着她可怜,对吗?”
“是。”
“宛儿,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话也不是全无道理。”薛梓沁说道,“下人最忌讳手脚不干净,今日里敢偷拿了六十两银子,明日就敢肖像主子屋里的首饰,再过几日少不得连主子的嫁妆都要插手一二。”
“怎么会?”宁宛惊讶。
“人心永远不知满足。”薛梓沁叹了口气,“宛儿,娘希望你善良,可切莫叫人利用了你的善良来害你。你如今年龄尚小,许是有些事情分辨不清,可你慢慢长大,总归会看人看得越来越清楚。不值得留的人,便一分也不要同情。”
宁宛还是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娘亲说这种话,她想了想,说道:“就像曾经追杀宛儿的人,他们是坏人,所以一分机会也不能留给他们,对吗?”
薛梓沁也是一惊。果然这件事还是深深印在这个孩子心里了,她心疼,心疼她的女儿还这么小便要面对那些黑暗,可她又有些庆幸,她的女儿到底是聪明的。
“对。一分机会都不能留下。成大事者定不能优柔寡断,该做决断时也要坚决。否则只会机会尽失。”薛梓沁似是在同宁宛说,又像是在同自己说一般。
往后的几日,宁宛便日日跟着薛梓沁学习看账本,看着母亲处理院内的事务。
这些原本是小姐们在十三四岁即将及笄之际才会学的东西,却在宁宛七岁时便从母亲那里开始学起了。
小姐定是知道自己身体,想早早地就教会了小小姐吧。
齐嬷嬷这样想着,心内掩不住的一阵酸楚。她日日贴身侍奉薛梓沁,自然知道小姐的身体每况愈下。幸而小小姐懂事,不仅不添乱,反而学得有模有样。
齐嬷嬷每日祈祷,只求上天,不要再折磨这母女俩了。
一直到腊月三十这一日,恒亲王府的主子们照例是要进宫赴宴。
去年这时候,宁宛还是初归朔京,一切都是陌生的,而她也小心谨慎,唯恐多说多错。今年这时候,再要进宫,宁宛已没了那时紧张的感觉,只是按着自己的身份,将发髻衣裳收拾妥帖,便出门了。
这一年,不知不觉间到底还是变了许多。
王府门口,宁宛遇见了已经前来的三位姐姐。一时这身影又和一年前的重叠起来。宁词愈发成熟,举止无不得体;宁如则一如一年前那般尤爱打扮;宁媛则好像没什么变化,仍旧是有些胆怯,跟在她姐姐身后,一步不离。
恒亲王府的马车驶向辉煌宏伟的皇宫。
如一年前一般,仍旧是建德皇后安排了宫廷的乐舞,不过这次,不再是因为淑妃抱恙,而是因为淑妃的女儿如意公主惹怒了圣上,连带着乐舞就仍归了建德皇后安排。方梦如见着淑妃一脸忧郁毫无兴致,顿觉自己的心情更好了几分。
如一年前一般,仍旧是至和帝的孩子们献上礼物。不过今年,除了缺了宁王,还缺了如意公主。连年节都未被放出来,可见至和帝确实是生气了,且气得不轻。
宫里的那株梅树依旧那样清冷,先皇贵妃的宫殿依旧和这喧闹的气氛格格不入。宁宛又想起一年前她初遇燕凌远时的情景。
那时的她,又怎会知道,一纸圣旨,就将两人绑住了一生呢?
“想什么呢?”薛凝嫣戳了戳她。
“没什么。”宁宛仰头,看着天空中一个个炸开的烟花,“我在想,去年这时候,咱们也一起看烟花呢。”哪想后来,竟又能经历这么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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