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房间都摆放着上下铺的床架,似乎是佣人居住的宿舍,与相邻那座主楼由一个天台连接。刚走到门口,音箫瞥见正院里驶进一辆灰色的轿车,有人下车,被隆重地迎进大门。
来的正好。
四下静悄悄的,音箫轻声挪脚,弯腰佝背如一只警惕的夜猫,有人不紧不慢从屋外进来。
啪,房里的灯骤然亮起,音箫眼一眯,一个围着短纱裙的女孩正对着打个照面。啊的一声将将喊出,音箫捂住她的嘴巴一掌将女孩劈晕过去。
屏气凝神,那短暂的呼救似乎没有引起别人注意,音箫将她拖到沙发躺下,把灯一关,出了房间,沿着天台走到主楼去。
越靠近中心地带灯火越辉煌,音箫心里就越紧张,讲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偶尔会有一两个佣人走过,幸好这房子结构复杂,四处贯通,容易躲藏。音箫从护栏翻到阳台,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就在这时,两辆警车呜呜驶进大院,红色闪光异常耀眼。
音箫心惊,翻身回来躲在走廊柱子后面,小心翼翼地朝外张望。
几个警察下车来,音箫看见孟桩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他们在交谈着什么,音箫想窥听,靠近了护栏也只有只言片语能入耳,不能分辨。从音箫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们的头顶。
几个警察都把注意力朝向孟桩的方向,有一个警察却在四处张望着,看起来像是在打量房子的构造,从左到右,视线扫射到这边时忽然停了一下。
音箫不认识那一身制服尤为整洁干练的人,但听出了他的声音,他在对自己的方向高声喊:
“谁在哪里,出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握枪的样子,出手很快,姿势标准,果然训练有素。
孟桩旁边的一个壮汉激动地大声喊道:
“王朝!二楼外走廊!”
一阵阵杂乱的步伐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音箫瞄准孟桩,可后者早就被护进了屋里,几个警察朝这边围过来。大片的脚步声近在耳畔,音箫转身朝天桥原路返回。
最先冲上来的几个人被音箫打倒在地,大批人马接踵而至,音箫快速退到偏楼,刚到客厅就正面遇到跑上来的警察。
“举起手来!”
音箫冷眼看他,将侧门猛地一关,直击他面门。然后飞身跑进卧房,将门反锁,阳台上,尖钩再次抓紧,音箫几乎是自由落体,只在接近地面的时候猛地握紧减速,来不及回望阳台,音箫狼狈逃走,只听见楼上一片躁动,不知道是谁憋不住开了枪,砰砰砰,音箫大惊,闪避着躲进树下阴影里,沿着石墙转弯,将一抹浓烈而炙热的目光抛之身后。
当人影从视野中消失之后,云超立即收回目光,转过身,表情一丝不苟。
“刚才谁开的枪?大雄,没收武器把人带走。”
雷厉风行地下楼回到院子,孟桩才从屋里出来,脸色十分难堪。
“孟董事长,我们办事不牢被人逃走了,现在正全力追捕,你没事吧?”
“谁叫你们来这么早,坏了我的好事。”
音箫一路疯跑回到德馨公寓,马不停蹄地将自己和任黎沣的衣物收拾了两箱,一刻也不多呆地决然离去。
纵然回忆重要,但有的人,一面也不想再见。
管他为谁好,管他有没有苦衷。现在好了,真成逃犯了。
坐在出租车上,风顺着窗口像刀片一样狠狠拍在脸上,音箫目光呆滞,一双眼睛犹如干涸的枯井,致命的干旱都挺过去了,这一轮烈日算得了什么。
迎面风吹进眼里,轻易地压制住浮表水汽,然后流窜在血液里蔓延至四肢,她多想变成一只风筝,轻飘飘的支架总好过这空荡荡的躯壳,还能飞起来,去看看寂寂荒野里是不是有一个稻草人。
任黎沣。
我想你了。
“音箫,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庆哥,不好意思打扰你和碧芸姐,我想借宿一宿,明天就走,可以吗?”
“当然可以,快进来,怎么哭过了……”
这个世界上,亲人和朋友有两分别,一种是自己牙齿碎了吞进肚子里也要含笑面对的,比如像舅舅一家,向来报喜不报忧;另一种是将委屈伤心都剖析出来大诉苦水的,因为他们知道前因后果,可以感同身受。
可是这两种人对现在的音箫来说也没什么分别了。
将悲伤分担给别人是一种罪过,音箫一贯隐忍。
温柔乡和避风港都破灭了,她对这个世界已经无欲无求,因而感谢在落难之时还能有一个借住之地,这种距离的“亲人”和“朋友”刚刚好,双方永远不会站在敌对的战场,自己也不会因为对方的离去而痛彻心扉。
人本来就是一种独立的群居动物。
音箫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冲动,心里一赌气就八匹马也拉不回头地要走,明明之前还拼命要坚守的地方。
走进那条熙攘的巷子,整齐的石砖墙被昨天半夜的雨刷得蹭亮,半空中间搭了根光滑的竹子,飘飞的衬衫还散发着洗衣粉的味道,有大爷坐在过道里和人闲谈,窗户里跑出来带着卤肉味的蒸烟。
这些都没能成为音箫眼里的色彩,虽是旧地重游,可并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本就住得不久,况且那时候并肩而行只顾交谈调侃,谁眼里看得见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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