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穗子笑着,像是旧友久别重逢,说起往年趣事只是含笑。
“你怎么就这样善变?裴醒,当初你可是一个劲让我改邪归正,现在呢,你好像也不是蛮正气的了。”
裴醒忽然开口。
“我只是想让你……”
他顿了一顿,已经含在吐露气息中的话重新湮于唇齿。
“算了。”
那时候年轻气盛,心高气傲,说分手不挽留,那就分手好了,哪里知道未来将如此念念不忘。可所谓的分手,也不是想要博她一眼,想要她能多停驻片刻。
却只是弄巧成拙。
南城春雨的午夜梦回,脑海之中皆是她的一颦一笑。
少年初识情,可惜眼前人却从不理情。
不是不识,只是不理。
那些话说出来便没有意义了,如她所说,她早就过去了,只是自己依然倔强的不肯放手。
只是怎么可能放手。
他轻声说。
“酒吧那天,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尹穗子一愣,像是在回忆。终于想起他所说的那一句话,她微微扬唇,眼里的笑带着玩味与审视。
“当然。”
裴醒慢慢扬唇,动作生硬,嘴角弧度凄冷而庆幸。
“那就好。”
他忽的站起身,从背后拥住尹穗子,那样紧,一如当年在那片荒无人烟,圣洁而雪白的冰原上。
好像这是他唯一温暖的源泉,松开半分都要如坠寒冰苦水中。
“那就好……”
再怎么样不堪的关系,也好过和她形同陌路。
做朋友,怎么可能。
尹穗子一动不动,只任由他。
裴醒渐渐不再满足于拥抱,他凑近尹穗子的脸,一双眼只是望着那片芬芳,含住了那两瓣玫瑰似的唇,小心翼翼的像是在清擦红色玫瑰上的露珠,尹穗子没有拒绝,他终于在枯苗望雨里与她再不分离。
这一张嘴,说起话来可以甜腻过蜂蜜,也可以寒冷比刀刃。
他尝过甜蜜,也不惧来吻冰刃。
可惜尹穗子还是未曾动过分毫。
流连忘返的是他,如痴似魔的也是他。
尹穗子只是冷眼旁观。
裴醒紧紧拥着她的手臂再次锁紧,清澈的眼里像是有一滴泪。
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一滴累落下来。
当然,如若实在忍受不住,也不能落在尹穗子眼前。
他头埋尹穗子肩上,口中渐有血的腥味。
双肩颤抖。
尹穗子怎么能不知道,她只不过是懒得知道。
她伸手,像是安慰被夺了糖的孩子,轻抚裴醒的头发,那样软,柔顺的像是一个姑娘家。
“你看,这就是你想要的。”
“裴醒,我那句话不是说说而已。你如果觉得可以接受,当床伴我完全没有意见。”
虽然她并不缺床伴,但是初恋情人总是不一样的。
那段朦胧纯真的爱像是心上的点点星光,湮灭就湮灭,不足为谈,但若能明亮,再好不过,哪有人不喜欢这样的锦上添花呢。
裴醒埋在她的肩上,她能感受到裴醒的所有动作,自然不会错过他这轻微的一颤一顿。
尹穗子轻微瘪了瘪嘴。
想来是不成了。
也对,到底是出身名贵的少年,哪里承受得了这样的羞辱。只有他们包养清纯女学生的份,哪有人能真的奴颜媚色去当人的床伴。
她正想推开裴醒,却在一片寂静之间,听见了一个声音,她甚至没有听出什么情感。
只是平平一个字。
“好。”
她听见裴醒说。
像是意料之外,她笑着伸出手与他相拥,手一下一下拂过他的后背与脊梁,像蝴蝶吻过露珠,轻柔而缓慢,一点一点的贴身而下,是最长情的蝴蝶,最温柔的情人,两个人像极了重归于好的情侣。
但也仅仅只是像极了。
尹穗子笑容明媚,在笑间叹了一声。
“唉,你怎么就这么贱呢。”
男孩没有说话。
取而代之的是汹涌而来的亲吻。
像是将适才的冷漠与讽刺全然忘记,再不是小心虔诚,更似末日狂欢,尽兴而绝望,却又隐隐期待着明日的黎明。
动作太大,甚至让尹穗子退后了好几步。
钢琴并未合盖。
耳鬓厮磨间,钢琴奏出奇妙乐章,不知所以然。
却没有人管,只让它绕梁而去。
这一场由身体与爱欲合奏的钢琴音乐会,只有一位听众。
隐在琴室未完全合上的门外。
那一双眼曾如漫天银河,如今却是星辰坠落。
手握紧却又松开。
他一如来时,悄然退场。
漆黑的楼道并不敢开灯,也就没有人见到他眼里隐约的悲哀与沉痛。
早就知道了,却还是不舍放手,也永不放手。
楼外的蝉不知鸣叫了多久,绿植花盆旁的晶莹水光也已被盛夏热气蒸腾消散。
尹穗子尽兴了,推开了身上的人。
“练琴了。”
裴醒又是优雅而完美的笑容,宠溺的一如往昔。
“好。”
尹穗子也敷衍的笑了一笑,没有放在眼里,更没有放入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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