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逸凤眸半垂,指节不慌不忙的轻叩桌沿,半晌,才缓声说了句:“我自有分寸。”
伊青宇眉心紧蹙,似是并不赞同,却也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伊青宇点的朝食就端上来了。乔初熏这回端详的仔细,就见那女子一身玫红劲装,脚上穿着尖头短靴,腰间还缠着一条镶银丝的软鞭,面上神色颇为冷淡,容貌五官却很是明艳。
伊青宇一直浅浅笑着,待那女子将东西一一摆在桌上,才温声笑道:“多谢红覃姑娘。”
那女子微一点头,飞快瞥了景逸一眼,唇角轻牵,端着托盘转身去向后厨。
乔初熏拿起小勺舀了勺清醇汤水送入口中,不觉伸手掩口,眸中也透出淡淡惊讶。拿过筷子夹起一块两头宽中间窄的雪白面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就觉面片香软,又带着淡淡笋香。汤水则融合了虾子的鲜味与蘑菇的清香,熬至微微有些黏稠的口感,吃起来格外香口。
景逸在一旁,吃的显然也很顺口。乔初熏咽下口中汤水,抬眸看向对桌伊青宇:“这个可是裙带面?”
伊青宇笑呵呵点了点头:“乔小姐对吃食果然有研究,就是裙带面没错。在咱们越州府可是独一份儿,做的不比地道的扬州裙带面差分毫!”
说着又将一旁的盘子往前推了推:“尝尝这雪玉饼,也很不错的。”
乔初熏夹起一块,就见饼子约有成人手掌大小,饼皮白如雪润似玉,咬一口,皮子浸着奶香,再往里,则是胡桃仁儿与松子仁儿的浓香,最里面的一层,竟然是三片切的薄如蝉翼的牛ròu片。牛ròugān慡柔韧,却是事先用酱料浸过的,因此口味格外香浓。咬下一口在口中咀嚼细品,甜咸融汇,浓香可口,连乔初熏都不得不甘拜下风。与这雪玉饼一比,自己平常做的那些糕点根本就拿不出手了!
景逸吃了两口,偏过头,就见乔初熏有些呆呆的看着碗里饭食,看神qíng颇有些怅然,不觉弯起唇瓣,缓声道:“不比你做的浮元子好吃。”
对面伊青宇“噗嗤”一声就乐了,一边是面汤面饼,一边是小吃甜品,这能搁一块比么!就说小侯爷想哄美人儿开心也不是这样说的呀!乔初熏却因为他话中的暗示意味而脸颊通红,咬着唇凶狠狠瞪了他一眼,撇过头吃面不理人。
景逸原是想好生安慰佳人,一时间脑子里只想起昨晚上乔初熏煮的五色浮元子,因此一顺口就讲了出来。结果被乔初熏那么一瞪,霎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是说的有些轻làng,却又觉得她咬唇瞪人的模样格外娇俏动人,虽然很快住了口,眸中笑意却是益加深浓。
用过朝食,伊青宇照往常回衙门,景逸则拽着乔初熏,非说要去城东逛逛。乔初熏见伊青宇在一旁眼含笑谑看着景逸手上,也觉得怪别扭的,伸手就yù将篮子接过来。景逸却不肯,一边淡淡说了句:“天气冷,冻手。”
行至一处岔路口,伊青宇朝两人摆摆手,往另一条路去了。景逸也没回头,只缓声令道:“到我身边来。”
乔初熏一直跟他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不想跟他并肩同行,这会儿听到景逸用不容置喙的语调吩咐自己,不禁心头一紧,却仍倔着xing子不愿上前。
景逸面上淡然,从容踱步:“想我搂着你走?”
乔初熏知道这人说得出做得到,重重咬了下唇瓣,快走两步走到他身边,一双眼却看着另一侧路边,谁知下一步就脚下一崴。身子微一晃悠,就被人揽住腰身,头顶上方传来景逸悠然带笑的慵懒声线:“都这么大人了,怎么不好好看路。”
乔初熏又羞又气,一把推开他胸膛。紧抿唇角抱着小兔子,双眼直直看着前面街道,身子紧绷得略显僵硬。
景逸照顾着乔初熏的脚步,走的并不快。两人静静并肩行着,路过一间铺子的时候,景逸伸手轻轻触了下乔初熏手臂,示意她跟自己进去。
两人一进店门,老板就快步迎上,一边上下打量着两人,一边笑呵呵问候:“哟,这位爷早!咱们铺子里新进了不少jīng致玩意儿,不知二位需要点什么?”
景逸环顾四周,缓步走到一边柜台前面,微微扬了扬下巴:“把那个取过来给我瞧瞧。”
老板朝一旁的伙计递个眼色,待景逸将暖手炉接过来,在一旁笑呵呵解释道:“这个暖手炉是咱们铺子新进的,一共才三只。您看这雕花,出水芙蓉,清雅大方,买给夫人用再合适不过了。”
乔初熏面上一窘,忙摇摇手:“我,我不是……”
目中闪过一丝笑意,景逸把玩了一会儿,托在手上看那老板:“白铜的,里面掺了银?”
老板“呃”了一声,连连笑道:“这位爷好利的眼!”说着话,又赶紧从一旁的小木匣里抽出一方浅紫色的小布袋出来,恭恭敬敬递到景逸面前:“这个是用来套暖炉的,专门挑的上好古香缎子,绵密厚实。您看看,这颜色也和夫人的衣裳挺配,这还有另外好几种颜色……”
景逸接过来摸了摸,又套在暖炉上看看。接着便将乔初熏怀里的兔子拎过来,把暖手炉塞进她手里,半眯着眸子端详了会儿,缓缓勾起唇角。
“要了。”景逸淡声说了句,又伸指点了点另一边的套袖:“那个有没有和这颜色配着的?”
老板忙将一沓子絮着软和棉花的jīng美套袖取过来,放在两人面前的板柜上:“有的有的。”
乔初熏在一边也cha不上话,没一会儿功夫,景逸就挑了好几样过冬暖身的物件儿,付了银子,又拉着她出了铺子,抬脚要进隔壁的布庄。
乔初熏这会儿明白过来了,连忙扯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进:“多谢公子好意,之前已经做了好几套衣裳,足够今年过冬了。”
景逸垂眸扫了眼她拽着自己袖口的小手,修眉微挑,看着她略微低垂着的小脸儿:“你把那喜服当了?”
乔初熏有些惊讶的抬起眼眸,他怎么知道?
景逸看着她大瞠的眼,嘴角缓缓挑起一抹笑:“很好。”
正文 十七章 地羊暖锅
头天晚上,乔初熏几乎一夜无眠,两片唇火辣辣的疼,用微凉的手背轻轻蹭着,才稍微好一些。脑海中不断回想起那人锢着自己腰身霸道索吻的qíng形,凤眸微阖吐息炙热,浓翘的睫毛轻轻颤着,将自己的唇含在口中反复允吸咂吻,如同品尝着一道绝世珍馐……
纵然一直对景逸心怀感激,且隐隐带着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与尊敬,可昨晚上那般轻狂làngdàng的举止着实将乔初熏吓得不轻。即便没有过任何与男子接触jiāo往的经验,乔初熏也知道,这人分明是在占自己便宜。又想起自己是因为那种缘头láng狈逃出汴京,以及这人不同寻常的尊贵身份,乔初熏就益加觉得委屈无助。
如果他哪天兴致上来了,真做出什么荒唐事来,自己要怎么办,再逃一回么?过往的十八年,她从未体会过这般充实又满足的感觉,尽管比起从前是辛苦了不少,可她确实喜欢这种每日忙碌为人准备饭食的日子。将从前所看过的所有书籍学以致用,让大家吃的开怀畅快,帮景逸调养身子,和小桃儿一块做活儿谈天……这样的日子,她实在舍不得放弃。
早上起来给大家伙准备好早饭,乔初熏实在没什么胃口。蒙蒙登登回到屋里,这才想起来小兔子还在景逸那儿。压根不敢也不想再去他房间,又实在没有别的事qíng可做,乔初熏忽然想起自己来时穿的那身喜服一直在箱子里搁着。
原本该是一般女儿家最珍惜的一套衣裳,到了她这儿,却成了让自己不胜烦忧的一个梦魇。偶尔午夜梦回,总梦到自己穿着这身衣裳,在寂静黑暗里疯了一般跑着,可最终总是会被人捉回去,头上压着那顶沉甸甸的凤冠,眼前蒙着一块红的刺眼的布,听着那人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自己。二娘与弟妹的谩骂嘲讽渐渐充斥双耳,那人越走越近,可自己却全身都动弹不得……
心里头憋闷的厉害,一时冲动,便从箱子里拿了那套喜服去当铺,连价钱都没还,直接换得三两银子,便快步出了铺子。攥在掌中的碎银似有灼烧之感,头顶上方那片蓝天却广袤无垠,乔初熏只觉胸口渐渐透出一缕光亮来,与照映在脸上的那抹冬日暖阳jiāo汇一处,就连脚步都逐渐轻快起来。
快步往集市走着,一边琢磨着中午和晚上要用到的食材,努力不去想那被自己丢弃在当铺的一袭红裳,以及那早已被自己背弃身后的深深庭院。臂弯上的小篮子装的满满登登,正想着还差两样东西没有买到,能用其他什么食材代替,就被从侧面冲将过来的人撞得一个趔趄,篮子也掉在地上,里面的食材洒了一地。紧接着,那个从昨夜起就再不想见到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且将自己牢牢圈在怀里不撒手。
接着,先被这人拖着进了那条小巷,明明是怕耽误了他的正事,才主动说了巷子的qíng况,可这人却临时使坏,硬抱着自己跃上墙头。 超速首发下来之后,又耍赖要自己陪着他一起吃朝食,最后还非要去城东逛各家铺子。
暖手炉套袖之类的东西买了一堆,说好不进布庄,也不想去那首饰店子,景逸倒也没拧着来,索xing大摇大摆拉着她进了胭脂铺子。害的乔初熏一路被人笑过来,每个老板都夸景逸温柔体贴,懂得疼惜自家娘子,是难得一见的好夫君;又说他们小两口感qíng好的令人生羡,一大清早的一块逛铺子买东西,还总是有商有量。
待到从胭脂铺子出来,乔初熏终于qiáng硬起来,说什么也不跟他逛街了。景逸手上把玩着一只唇脂盒子,站在街边看她,也不说话,唇瓣带点宠溺的微微弯起,向来冷淡的眉眼透出一派柔和神色。
乔初熏别过眼,轻声说了句:“大家还等着吃晌午饭,不能回去太晚。”
景逸却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qíng一般,轻嗤一声,拉起她的手往另个方向走:“一顿不做也饿不死他们!”
说着又朝路边停着的一辆马车招招手,那车夫忙跳下车板跑过来。景逸抬手扔给他一小块碎银子:“去城北景家,找一个姓高的,告诉他带着人到城南‘剑香阁’,所有人都带上。”
乔初熏这会儿也听明白这人是什么意思,却觉得被这人握住手的举动十分不好,便抬起手臂要挣。谁知景逸下一刻便松开她的手,转而整条手臂环上她的腰身,唇边笑容格外优雅从容:“街上人多,我不想你待会儿又被人撞到。”
乔初熏忍了这人好久,这会儿气的眼圈都泛了红,仰起脸瞪他:“公子别总是逗弄我!”她xing子再好,也是有脾气的。人说兔子急了还咬人,真把她bī急了,索xing什么都不要直接走人便是!反正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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