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林氏握了握五指,上前几步,见苏姒卿并未避让,便抬手撩起她的刘海。
见到那厚厚的几层纱布,林氏登时蹙起了眉,语中也带着几分指责,却依旧有抹软绵绵之感:“怎伤得这般严重?”
尽管林氏知道,安国公府内的郎中已给苏姒卿看过,但她就是止不住地担忧。这并非一时做戏,说起来,林氏对自小丧母的姒姐儿一直都甚为在意,只是之前的苏姒卿不领情。
“就是看着严重,不碍事的……”苏姒卿露出轻松的笑容,事实上她在近距离之下,闻到了林氏身上好闻的熏香之气,一时间陌生而温暖的感觉自心头升起。
“你这孩子。”林氏微带嗔意,似是责怪,却更似关心。
这是苏姒卿印象中一直以来的林氏,温柔细致、脾气软和,根本不像会害死她母亲的人。
尽管辅国公府一直对林氏颇有微词,但苏姒卿在前世的后来知晓,荣氏是因生来带有的病而逝,根本与林氏并无分毫关系。
想到这里,苏姒卿心里愈发愧疚起来,低头小脸微红道:“屋子里泡好了碧螺春,娘……母亲随我进去吧。”
不知为何,苏姒卿又开口唤了林氏一句娘。这句亲密的称呼已是第二回被她无意说出,又怯怯地收了回去。
“其实你可以这么唤我。”林氏见苏姒卿有些不好意思,美眸一弯,执起她有些发热的小手,一同朝扶风院屋内走去。
苏姒卿心想,继母的手真是温暖。
二人各自落座后,林氏抿了口清茶,方才关心起苏姒卿平日里的功课:“姒姐儿数日未曾去家塾,明日可是不好再请假了。”
苏姒卿先前独自消化前世的经历,已然躲懒了近十日,此刻她乖巧地点点头,道:“明日我会去见先生的。”
“嗯。”林氏轻轻地应了一声,放下手边茶盏,姿态优雅,“怕你跟不上课,我便让阮姐儿将前些日子的笔记抄了一份,今晚最好翻看一番。”
话落,林氏的一个丫鬟上前,将木案内的笔记交与了明玉。
苏姒卿微微惊异地抬头,顿了顿又怯怯地垂眸道,“多谢娘。”
林氏语音轻柔,听着十分温和舒服:“不必客气,我为你二人的课业操心,那都是应该的。”
苏姒卿觉得林氏的声音就像一朵梨花白的绢花,柔软动听,也难怪在生母逝去之后,林氏会一人得到她爹的独宠。
此时林氏又道:“墨哥儿也有一物要送你。”
苏姒卿挑眉,便见着林氏身后的另一名丫鬟,将放着一个金色小瓷瓶的木案呈上。她思索了番苏墨清此人的性子,应当不会送什么多余的东西,便问道:“这是……治伤药?”
“的确是。”林氏笑着点点头,她也未料到墨哥儿这回会如此热心,想来还是因着姒姐儿待阮姐儿好了,这个护妹的长兄才冰释前嫌,“此药产自闽南,据说对治疗外伤有奇效,已让府医过目。明日开始,你早上抹这个就是。”
“好,有劳娘跑一趟了。”苏姒卿点头。
“不打紧。”林氏交代完自己的来意,便起了身打算回房。苏姒卿坚持己见,一路送她到了扶风院门口。
林氏先前拗不过苏姒卿,此时唯有无奈地笑:“夜里风大,你这孩子真是……快回去吧。”
“那我回了。”
苏姒卿说罢,方才肯转身走回院内。而林氏见此,却不由多看了一眼苏姒卿袅娜的背影,微蹙起细眉。她心想,这孩子对于生母的早逝,当真是一点都不在意么?
待苏姒卿一回到房内,望着桌案上摆着的笔记和小瓷瓶,她面上便止不住地挂着笑意。
立在一旁的明秀见自家姑娘这么开心,便好奇地问道:“姑娘这是打算同二房都处好了?”
苏姒卿本来兴致正高,闻言笑意突然浅淡了些,她走到桌案前坐下,把玩着那小瓷瓶反问:“秀儿觉得不应该么?”
“秀儿不敢。”明秀察觉到自己惹得姑娘不悦,当即有些慌张地低头认错。然而这一肚子的疑问,她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就连明玉,也只能理解苏姒卿待苏阮卿好,而不能理解自家姑娘为何要待林氏如此宽容。
“或许你们都觉得,方才我唤娘的人和我爹,都是杀害我生母的凶手。”
苏姒卿并不想对两个丫鬟藏着掖着,可她不好说出别人都还不知情的真相,唯有尽量解释道:“可我觉得,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否则我的日子也不会如此好过。”
明玉听闻这番言论,不由心头微惊:“姑娘,您是否知道了什么?”
“当年我生母强行逼迫爹娶她,娘才不得已变为妾室。这事你们都瞒着我,不过我还是知晓了。”
苏姒卿波澜不惊地陈述事实,尽管她只坦白了一部分秘密,却依旧让明玉和明秀二人震惊不已。
当年那件事,是苏铭山和苏老太太等人一同商量,刻意瞒着苏姒卿一人的。而辅国公府也觉得此事并不光彩,自然不会多提,苏姒卿也就一直蒙在鼓里。
“姑娘,对不起。”明玉和明秀双双认错,可她们也知道苏铭山是为了苏姒卿能一直无忧无虑,这才选择了隐瞒荣氏当年不齿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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