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到一半的时候,王雁如总算回来了,身上的衣物虽还齐整,可面上的表qíng却十分láng狈。瞧见宝钦一脸闲适地坐在那里,王雁如的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眼泪唰唰地往下流,弄花了费了好大力气才画好的妆。
国公府那边很快就有人过来拉了她回去坐下,小声地劝慰着什么。大家伙儿却是笑嘻嘻地看热闹,指指点点的,丝毫没有忌讳。秦国的风气本就如此,今儿若是宝钦输了,亦如此。
王雁如哭罢了,一抹眼泪,霍地又站起身来,指着宝钦咬牙切齿地大声道:“我……我不服,我要和你单挑。”
“我不允!”宝钦刚想开口,却被秦烈抢了个先。
他已然站了出来,紧绷着一张冷脸,看也不看王雁如,寒意恻恻地朝台上众人扫了一眼。他那双眼睛里寒意断冰彻雪,扫到谁的脸上谁就要忍不住低下头去躲开他的目光,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待四周一片死寂了,秦烈才冷冷道:“二小姐真当这里是国公府呢?七公主可不是你们府上的丫鬟,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先前这比试之事,儿臣不过是看在母后已经应了才不曾言语。本想着无论输赢,只待事qíng完结便作罢了,却不料二小姐竟是如此不讲道理。输了不曾检讨自己技艺不jīng,反倒还要变本加厉。谁不晓得公主身子不好,前些天还一直卧病在chuáng,连院子门都不曾出,也亏得二小姐竟能想出如此yīn损的主意来。你若是真想要个赢字,本王代公主服输就是,何必如此咄咄bī人!”
秦烈平日里单单是端着一张冷脸就已经煞是吓人,更何况这般疾声厉色地训斥人,一时间,这登瀛台上顿时一片寂静。
王雁如早被他骂得连哭都忘了哭,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国公夫人一脸尴尬,想说什么,却是半觉辩解的话也说不出口,列席的众人亦均被秦烈的气势震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最后还是秦帝出声打破了僵局,朝秦烈柔声道:“你这老三,有话好好说不行,非要这么大声。”这哪里是责备,分明是站在了秦烈这边。罢了又一反常态地朝宝钦笑起来,一脸慈爱的样子,与皇后善良道:“今儿公主大胜,理应大赏。梓童你看,要赏些什么东西才好。”
皇后赶紧道:“要不就那尊白玉观音像,这还是好多年前太皇太后赏给本宫的,一直喜欢得很。”
秦烈凉凉地cha话,“上回不是说了让公主自己要么?她还没想好。父皇别想着随便拿点儿东西搪塞掉。”
秦帝闻言立刻骂道:“朕什么时候要搪塞她了,不过是赏个东西,又不是赏给你,你急什么。”说是骂,其实语气甚是温和,声音里还透着一股子亲切劲儿。这样的态度,不说旁的皇子们,怕是连太子也极少有这待遇。秦修立刻就委屈了,偷偷揉了揉眼睛,别过脸去,也不管身边坐着的是最讨厌的司徒了,小声地道:“父皇果然还是最疼三哥,旁人都比不上。”说着,眼睛就开始泛红。
司徒原本还想笑话他几句,瞧见他这吃醋伤心的样子,顿军自己好像在欺负小孩子,只得生生地忍住了,憋得一脸通红。
秦烈目的达到,遂不再多说,代宝钦谢了皇后,尔后慢悠悠地坐下,那理所当然的样子,俨然自己就已经跟人家成亲了似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宝钦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狠狠地朝秦烈瞪过去,待他看过来的时候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秦烈却一本正经地朝她点头。旁人看起来,却好像这二人来眉来眼去一般,某些“心怀不轨”地愈加地心酸了。
宴会结束后,宝钦还是让清雅把那尊观音给抱了回来,一回院子就让收到柜子里去。
“那东西一看就jīng贵得很,千万莫要碎了。”宝钦特意叮嘱道,心里头却忍不住腹诽秦帝太小气,怎么也不赏些实惠的银钱,这玩意儿好看是好看,可一不能吃,二不能拿去换钱,还得小心翼翼地供着,若是不留神地打了,还得挠心挠肺地ròu疼一番,岂不是太不划算。
更要命的是,回头她还得自己倒贴些私房去慰藉侍卫营的那些士兵们。虽说这场胜利来得快,但好歹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的,无论是真仗还是假仗,总不能让大家伙儿白帮忙。既要马儿跑,就要马儿吃饱糙,这是宝钦很早以前就明白的道理。
等晚上的时候,秦帝竟然派人又另送了许多东西来,既有珠宝首饰,也有元宝银两,更多的还是些衣服料子,满满地堆了一桌。宝钦立刻就也不偷偷地说人家坏话了,赶紧让清雅领着两个丫鬟把那些银两送到侍卫营去。
没多久清雅就回来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qíng,进屋后就朝宝钦抱怨,“那个二愣子当真无礼,收了银子还不肯放人,非要奴婢跟您说——”她顿了顿,脸上显出啼笑皆非的神色,“他让公主替他留意些,要找个丰满圆润好生养的媳妇儿。”
宝钦一口茶顿时就全给喷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熊同学今天出境时间挺长的了吧,嘿嘿_
☆、第四十三回
四十三
珠圆玉润好生养的媳妇儿?这二愣子还真把她当媒婆了,宝钦真真地哭笑不得。罢了挥挥手,道:“你去和他说,跟着我过来的都是郑国的女孩子,珠圆玉润得不多,好不好生养我就更不清楚了。他若真急着要娶媳妇儿,你就去行宫里找找,看有没有哪个丫头想出去的。那个二愣子虽说有些憨,人看着却老实,是个过日子的人,配了他也不算委屈。”
清雅闻言,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宝钦察觉到不对,扭过头朝她看,上下一打量,总算明白过来,顿时忍俊不禁地笑出声,“唔,清雅你最近……发福了不少。”
清雅被她骚得满脸通红,低着脑袋赶紧就逃出去了。弄了半天,原来二愣子看中的是她。不过宝钦心里头也清楚,清雅的心气高,二愣子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qíng了。
等清雅走后,宝钦转过身,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虽说她而今身体渐渐好转,可什么时候痊愈却还是个未知数,这样把清雅留在身边,岂不是耽误了她。她自己也就罢了,自她扛起西北军的大旗起,就从来没有想过嫁人的事,而今一晃三四年过去,以她的而今的年纪,放在郑国早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想着想着,脑袋里忽然又闪过秦烈的脸,那灼灼如火焰般的眼神,让宝钦的心里头一热。可她很快又清醒过来,狠狠地捏了自己的胳膊一把,让自己更加理智些。
他是秦国的三皇子,她却不是他的七公主。有些事qíng,别人不知道,她却不能也假装不知。
发着呆的时候,笨笨摇摇摆摆地爬到了她跟前,小家伙在宴席上偷偷喝了杯酒,之后就醉迷糊了,这会儿还是晕乎着的,爪子一伸,抱住宝钦的绣花鞋就往嘴里送。宝钦又气又好笑,脚上微微使力,就把它给踢得倒翻了过去。笨笨晕晕乎乎地在原地绕了好几圈,眯着眼睛瞧宝钦,然后,“啪嗒——”一声,又给倒地上了。
这个憨货!
刚刚还有些沉郁的心qíng立刻就轻松起来,轻轻拍了拍笨笨的小脑袋瓜子,起身抱着它进了里屋。
之后的好几天,宝钦的院子里一直热闹,总是有不少贵妇小姐们来串门儿,东拉西扯地和她套近乎。宝钦心里很清楚,她们这样来巴结自然不是因为她是郑国的七公主,也不是因为她胜了王雁如,所有的一切也敌不过秦烈当着众人对她的殷勤态度。
先前虽说京里也有些关于秦烈和她的传言,但到底只是传言,她与秦烈也极少一同出现,所以大家一来并不当真,二来,也只当是秦烈为了自己的面子着想,不觉得他真对她多上心。直到那日秦烈当着众人的面和她“眉来眼去”,又是送宠物,又是帮她撑腰怒斥王雁如,这样的体贴殷勤,简直让众人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可宝钦对这些香喷喷的女人们一点兴趣都没有,与其陪着她们说什么衣服首饰,东家长李家短的琐事,还不如出去跟秦烈一起打猎赛马,或是和侍卫营的那些士兵们喝酒chuī牛侃大山,便是她不能跟着一起喝,听一听也好。
于是之后的某一日,宝钦特意起了个大早,趁着那些女人们还未到,早早地就躲了出去。出门的时候她牵了马,还是之前秦烈送的那一匹叫做飒鲁的大家伙,连带着把笨笨也给抱上了,惹得飒鲁十分不快,一路上使劲儿地甩尾巴,好似要把笨笨给甩下去。
因有过被人追杀过的教训,宝钦并不敢走得很远,一路上都很注意四周的环境,总要确定自己就在侍卫们的视线内。
这片林子长得极茂盛,虽说已是深秋,可到处都是苍翠的绿意,耳畔有啾啾的鸟鸣,晨起的阳光带着金色,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叶照进林子里,偶尔有几缕会透到宝钦的脸上,温暖却不刺眼。
她在附近跑了两圈,身上出了些薄汗,不敢再动,慢悠悠地策马在河边溜达。笨笨就在河边的糙地上撒欢,一个劲儿地跑来跑去,一会儿又过来抓宝钦的衣服要她陪着玩儿,就跟小狗似的撒着娇,嘴里还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
若它长得跟条小狗似的玲珑可爱也就罢了,偏偏这些天吃得多,体型急速变化,很快就褪去了先前的可爱,变得憨厚笨重起来,再配着这样孩子气的动作和声音,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种奇异的违和感。
笨笨在附近转了一阵,不爱动了,慢悠悠地踱到宝钦身边,靠着她的腿趴下,眼睛眯fèng了几下,睡了。宝钦一手摸着它的小脑袋瓜子,一手托腮,盯着面前的河水发呆……
过了不知多久,脚上的笨笨忽然动了动,宝钦低下头正yù查看,它已经猛地蹦了起来,狠狠地瞪着宝钦身后的林子,嘴里发出“哦呜哦呜——”的声音,眼神十分凶恶。
宝钦微觉不对劲,悄无声息地从靴子里摸出把匕首藏在手中,缓缓站起身,眯起眼睛朝林子里仔细打量。
很快的,那边就有人影慢慢出来,渐渐近了,待看清他的身影,宝钦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悄无声息地将匕首藏了回去,高声问道:“是三爷么?”
秦烈应了一声,脚上的步子快了些,三两步地走近了,朝笨笨扫了一眼。小家伙儿连连往后退,躲到宝钦身后,光留个脑袋在外头偷偷地看。明明是个再憨厚不过的体型和长相,老老实实的脸上然也有狡猾的神qíng。
“你怎么也在这里?”宝钦问。
“我早上去找你,”秦烈一直走到她身边,靠得极近了,这才停下脚步,大大咧咧地在她身边坐下,罢了又拍了拍身边的糙地,道:“我们坐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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